姜氏大喜,这是终于有顾客上门了?
她笑吟吟道:“这些菌子都是刚从山上采来的,新鲜得很,没开伞的三十文一斤,开伞的二十文一斤,这些伞把菇用来煲鸡汤最香了,另外,旁边篓子的枞树菌三文一斤,炒肉或是单炒味道都很不错。”
在孟昭昭一遍一遍的吆喝声中,她对于这些菌子的介绍早已能对答如流,不过,这菌子的价格,貌似有些过高,她自己说出来的时候嘴唇都有些打颤。
方才来菜市场的时候,她们俩特意先去过一趟猪肉摊,同屠夫打听到这白云镇的瘦肉十三文一斤,肥肉二十文一斤,于是闺女小手一挥,便给开伞的伞把菇直接定到肥肉价,没开伞的则是比肉还贵,唯有枞树菌的价格还算是正常。
她悄咪咪抬眼觑一眼男人,心想着是不是该降点价,又不是傻子,谁会愿意花这么多钱去买这土里长出来的玩意,三十文拿去买肉不香么?
然而,她却看见男人正拿着一朵伞把菇笑傻笑。
“行!这些菌子我都要了,送到吉祥酒楼,给大妹子结账。”
姜氏一愣,默默咽了口口水,这男人既然还能开什么酒楼,怎么也不会是傻子才对。
她瞬时想到昨儿个吃的两斤伞把菇,那哪里是吃菌子,那吃的根本就是银子啊,足足六十文钱,她得绣多少个帕子才能赚得到?
中年男人正是吉祥酒楼的李掌柜,吉祥酒楼是白云镇的老牌酒楼,谁知一个月前镇上多了个什么醉仙居,一上来就跟他们吉祥酒楼打擂台,连位置都正好选在他们吉祥酒楼的正对门,并且醉仙居里有好几个大厨,时不时就能推出新的菜色,仅仅一个月的功夫便抢去不少客人。
他急得急得头发都掉了十之三,便想着出来碰碰运气。
竟然还真让他给碰到了。
他已经可以想象出这伞把菇和枞树菌在酒楼推出后的效果。
要知道白云镇的人可从来不吃菌子,他要不是年轻的时候在丰京的大酒楼里有幸尝过这伞把菇鸡汤,只怕如今也根本认不出。
李掌柜压抑着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由问道:“大妹子,这菌子以后可还有?”
“额,这个……”姜氏回神,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孟昭昭笑眯眯接过话头,“这菌子天生地养,有没有、有多少都得靠天气,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最近这段时间枞树菌会一直有,但这伞把菇可遇而不可得,能否采到全凭运气。”
这也是孟昭昭为何将这伞把菇的价格定得比肉还高的原因所在,在现代,伞把菇的价格远高于肉,一斤伞把菇差不多可以买五斤肉,她这还是考虑白云镇不富裕的情况下做了减法之后的价格。
李掌柜闻声望去,不由有片刻的怔愣,这一身破烂像个小乞儿的小姑娘,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畏畏缩缩,反倒是自信满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朝气,他暗自点头,贫而不卑,可见是家里教得极好。
“那以后你们但凡采到伞把菇,便送来我们吉祥酒楼,至于枞树菌,最近一个月之内,每日送三十斤过来,价钱就按照今日的来,小姑娘觉得如何?”
孟昭昭杏眸微亮,立马点头应下。
这送上门的长久生意,谁不做谁傻子。
她们屋子后头便是漫山遍野的枞树林,三十斤枞树菌,不用一个时辰便能捡完,一斤三文,那一天便能赚九十文,一个月便是二两七钱银子,在家门口就能把钱挣了,再没有比这更香的工作。
今儿个带来的二十八斤菌子,其中有四斤没开伞的伞把菇,十二斤已经开伞的伞把菇,剩下的则全是是枞树菌。
姜氏从吉祥酒楼出来,摸着袖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她们母女俩仅仅来一趟镇上的功夫,便赚了三百九十六文,更重要的是,她们小小农人,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和大酒楼定下了合作,她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碎裂,碎裂处,有一丝丝绿芽正破土而出。
“走,娘带你去布庄扯布,做新衣裳。”姜氏揉揉发红的眼眶,脸上的愁苦似乎都褪去不少。
孟昭昭一愣,转而满脸带笑地学着富户小姐行个礼。
“多谢母上大人!”
姜氏一噎,屈指便是一个爆栗子,“你这死丫头!竟然还学会打趣你娘了!”
她以前住草垛子的时候是过于节省了些,可那也是没法子的事,男人不在身边,她们吃喝拉撒全都得花钱,唯一来钱的路子就只有自己绣的帕子得的几文钱,要是不精细点过,只怕是难得扯大三个娃娃呐。
当娘的哪能不心疼儿女?几个孩子这么些年从来就没穿过一件新衣裳,逃荒带的衣裳一路上已经破得不能再破,她看着都心疼。
白云镇有好几家布庄,母女俩出酒楼后,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看到一家门脸还算宽敞的布庄。
布庄的掌柜是个会来事的,一见到姜氏和孟昭昭进门,便立马笑着迎上去。
布庄生意一般,里头还有两个妇人正在挑选布匹,掌柜不着痕迹扫母女二人一眼,笑着开口:“大嫂子是打算给谁做衣裳?正好我们店里前不久上了一匹新的粗布,正红、粉红、鹅黄、天青、土黄的都有,你们娘俩都长得好,穿上定然好看,三文一尺,可要瞧一瞧?”
“今儿个是来给闺女扯布做衣裳。”姜氏见闺女被夸,心头甜滋滋,又笑着开口,“另外,还有一个两岁的女娃娃,一个八岁的小子,三人各要一身。”
掌柜心头一喜,一身衣裳八尺布,三人便是二十四尺,如今白云镇各个村子还没秋收,能有余钱来布庄扯做衣裳的极少,这二十四尺算是一笔不小的生意。
这时,她又听得妇人身后的小姑娘开口,“娘亲自己也得做一身,要做新衣裳,一家人便都做,不然,我也不要这布了。”
姜氏拗不过,只得同意,掌柜更高兴了,连忙带着母女二人选布。
正红的布大气、粉红的布娇嫩、鹅黄的布显白,姜氏拿着布比在孟昭昭身上,只觉得自己闺女无论穿哪件色都好看,要不是孟昭昭当即决定要不容易脏的天青色料子,姜氏不知道得犹豫到什么时候,给家里两个小娃娃挑的则是粉红和靛蓝,至于她自己,则是选的土黄色。
转眼做成一百多文的生意,掌柜眉开眼笑,从布匹旁边的大袋子捞出一把碎布头送给姜氏,这碎布头可是好东西,平日做鞋面、缝小兜、打络子都能用得上。
姜氏结账时看到柜台附近摆着的帕子和荷包,不由开口问是否收绣品。
掌柜笑着点头,“我们布庄往日也会收一些妇人绣的帕子、荷包,还有一些大件绣品,要是绣技好,我们也收……”
趁着两人交谈的功夫,孟昭昭找了个借口出布庄,来到附近没人的巷子里,毕竟今日来镇上的正事之一是给泛滥的小院儿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