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昭看着男人微怔,这张脸,她确实应该是见过的。
她静静凝神看了两息,视线落在男人肩头已经发黄的竹弓上,终是想起他的身份来。
原来竟是故人,原主老家同村的猎户,王青山。
在孟老二去军营之前,他偶尔会来家里找孟老二一同去山里狩猎,原主自是见过几面的。
王青山身边的黑瘦男子,则是他二弟,王大石。
孟昭昭同二人一番寒暄后,问道:“王叔,你们原先不是往大黑山里去了?怎地也往东了?”
大黑山是原主村子后的群山,绵延广袤,在大旱时,大黑山干旱得并不严重,所以,村子里的猎户并没有往东逃难,而是钻到大黑山里谋生路去了。
对于猎户而言,漫漫看不清未来的逃荒路,远不如大山更有吸引力。
若是孟老二没有去军营,她们一家兴许也是往大黑山里去的。
王青山闻言叹口气,“老天爷不给活路啊,你们往东逃难后不久,大黑山外围也慢慢干得厉害,连野菜都干死了,我们没得法子,只能往大黑山深处走,可深山里险哪,第一个晚上,我们就碰上了大虫……”
男人说到这,不由声音哽咽,“我们同去的猎户,全都被大虫给咬死了,唯有我们兄弟二人,因着出去找柴火才侥幸逃过一劫,只是,我们也不敢再在深山里待着,只能顺着山路一路往东逃。”
这灾荒年,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人往山里逃,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谁也不知是逃生,还是送命。
“昭丫头,你娘和爷奶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王青山扫了眼孟昭昭身后,眉头微皱,这山里最是危险,孟家人怎么能放心让一个小姑娘单独出来。
孟昭昭无奈笑了笑,“孟老爷子他们嫌我们累赘,要将我们拿去卖掉换粗粮,我们不愿意,抵死跑了出来,为了能有口吃的,不得不往山上跑。”
孟老头那样的爷奶,还不如没有来的好。
当然,该给他们拉仇恨的时候也决不能嘴软。
王青山眉头紧锁,身边的王大石更是怒目而视,“那两个老货!真是好不要脸,要不是孟二哥拼死拼活地打猎,单单靠着他们那几个吸血鬼儿子,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啃泥巴呢!如今竟这样待你们,就不怕老天看不过去收了他们?”
“昭丫头,这山里危险,你们娘几个不如跟我们一起上路,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王青山亦是点点头,早便知道老孟家没什么好人,可却没料到竟是恶毒至此,让几个妇孺在山里走,能有什么活路。
他们这队伍也是一路上慢慢汇聚起来的,虽说不是多深的关系,但队伍里都不是什么恶人,彼此抱团,在这山里面也能多分活命的机会。
“好,王叔稍等,我现在就去和我娘说说。”
二人的提议,正对孟昭昭的胃口,与其找个完全不熟悉的队伍,还是熟人更令人安心。
“不急,我们半个时辰后出发,到时候就在这片竹林子外面集合。”王青山道。
孟昭昭向二人先行告辞,往山洞走,刚掀开山洞的荆棘丛,便对上三双大小不一的眸子,相同的是,每一双眸子中都盛满了担忧。
“大家猜猜,我在竹林子里遇到谁了?”孟昭昭心中一软,接过姜氏手中的小人儿,轻轻在她鼻尖刮了刮。
姜氏二人上上下下将孟昭昭一番打量,见她没受一点伤才齐齐松了口气。
“昭儿莫非是遇到认识的人了?”
孟昭昭点点头,也不再卖关子,“我见到王叔了。”
说罢,便将王叔兄弟和队伍的大致情况以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给二人听。
姜氏闻言不由有些吃惊,没想到在这逃荒路上还能遇到以前的熟人。
“咱们和王家兄弟走自然是好的,只是,队伍里人多口杂,咱们这粮食会不会太打眼了些?”
早上醒来的时候,姜氏便煮了粥,如今,山洞里早已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米饭香,这大米饭,便是放在以前没遭灾的时候,也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是她们娘几个在这荒年活命的东西,她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保得住。
孟昭昭心头微动,“娘说的对,咱们这粮食大喇喇拿出来定然是会惹人眼红,这样吧,王叔说好半个时辰后出发,那咱们趁着这时间多做些饭团出来,接下来几天咱们饿了便先吃饭团。”
这饭团小小一个,最不起眼,还扛饿,简直是逃荒人的首选。
说干就干,三个劳动力连忙将陶罐里的粥全部倒在竹筒里,开始准备饭团,还有最后一点的熏兔肉,也一同剁成小块,放在水里煮熟了。
没到半个时辰,三人已经做出五六十个饭团,以及半个竹筒的熏兔肉。
另外,那十来个青壳野鸡蛋也全都煮了。
有了这些粮食,四人未来两三天都不用愁,孟昭昭将其放在背篓里,实则是转到空间去了,这么热的天,放在外面只怕得馊掉。
当孟昭昭四人来到集合点时,王青山他们的队伍差不多也都到齐,不仅有方才在竹林子的二十多个汉子,还有十多个妇人和娃娃,加起来,约莫四十来人。
大家大多是着一身破烂满是尘土的衣裳,人黑瘦黑瘦,满脸菜色,在孟昭昭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暗地里打量孟昭昭四人。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孟昭昭四人虽然依旧干瘦,但面色已经不见菜色。
尤其是孟娇娇,在时不时的羊奶供养下,如今看起来面色不见苍白,反倒有几分红润。
四人在一众黑漆漆的人群里免不了有些打眼。
只是,在见到王青山兄弟对孟昭昭四人态度之熟稔时,众人的心思也只能尽数收起。
待所有人集合完毕,已经是卯时初,趁着太阳还没出来,一行人出了竹林,顺着山路,继续一路往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