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鬼树从树茧散开之后就一直摇摆颤动着,带动着墙角的这些瓶罐也跟着摇晃。
而那铺张遮蔽了整个小院的树冠也缩作了一团,一阵的刺耳的噼啪响动之后,那些个树枝藤条之下纷纷结出了无数颜色各异的小果来,吊着摇晃着,正如西游之中的人参果一般,这些小果只有拳头般大小,却没有人参果那栩栩如生的容貌,只有颜色各异,晶莹剔透,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果仁儿。
大伟站了起来,捡起了地上的扳手,兵刃在手,先前的病猫也成了一条好汉。我扶着王老太,三人默然地看着那纷繁变化的鬼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一阵大笑从鬼树传来,是小红的声音。
“她和鬼树融为一体了。”王老太脸色苍白,她见小红为了破除蛊毒,竟然选择和鬼树相容。这小红倘若身为人体,她是万万做不到这般的境地的,还是她本身就是一个灵体,她抛却了肉身,转而将灵魂附在了另一具躯体之上。
只不过,这具躯体不再是肉身,而是一株已有数百年的树龄的鬼树。
“怎么样?老太婆。”鬼树已经脱离了泥土的舒服,它的树根深埋于地下,这座小院泥土之下几乎都藏有树根,它可以轻松地在这些范围内游走。两条绕做一团的树枝垂了下来,竟然分出了五指,就和童话之中的树人一样。只是这具树人没有五官,在微风吹动树梢之际,小红的声音才会幽幽地传来。
我们三人成团,时刻注意着鬼树的动向,缓缓地与它保持在一定的距离。
这具鬼树很是灵活,它伸展的枝蔓都可以视作是它的手足,它就像是一只猎犬,享受着围堵猎物的欢快心情,它不急于将这些蝼蚁杀死,它要他们疲惫不堪,心生胆寒。
“怎么办啊,王婆婆。”我焦急地喊着。
已经兜了几圈,小院被那些枝蔓树根耕犁了几遍,已经是惨不忍睹了。无数的土石的碎片被翻折了起来,我们这般走着,脚下已经是深浅不一了。再来这么几圈,怕是就要活活折磨死了。
王老太还没说话,大伟就不干了。他大喊一声,高举着扳手,狠狠地砸在了一条蠕动的树根之上,那条树根遇袭,顿时如惊蛇一般,缩回了泥土里面。
却见一条藤蔓如鞭,劈空卷来,大伟身子一扭,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臂膀之上,迸出了几朵血花。大伟咬着牙,一声不吭,也没把凶器丢掉,只是向后退了几步,又蓄势待发,准备瞅准了,再下狠手。
“唉,可惜了这具肉身啊。”
鬼树见几次都在大伟身上落不下好处,小红也不禁对痛失活尸懊恼不已。
“可惜你个毛啊,妖女。竟敢欺骗老子的感情,你大伟爷爷今天跟你势不两立。”大伟痛定思痛,大骂着,再次扑上前去,见树根砸树根,见枝蔓削枝蔓,他身高力壮,平日里也是使不完的力气,这通乱打乱撞的野狐禅功夫使出来,倒也阻挡了鬼树的气焰。
王老太逮住机会,把那对峨眉短刺递给了我,要我护在她身前,待会乘机好在树上多刺几下。我知道她的短刺之上抹有蛊毒,不敢接手,她说我已经付过了解药,大可无妨。
我接过来,挥了几下,也掌握了要领,站在了王老太身前,替他阻挡着不时挥来的藤条。
我和大伟一前一后,顷刻便向鬼树发动了一些攻击,虽然有些捉襟见肘,但是一来大伟有力气,浑不顾疼痛,二来我手中的峨眉短刺真是宝贝,那些个枝蔓挨上,就会被戳了几个小洞,嗖嗖地无力挂在了一边。只是数量太多,一时也寸步难行,双方维持了个平手的局面。
我还想要王老太赶紧找个法子,力气终是有殆的,疲了之后还不得被人鱼肉。还不等说话,身后的蛊婆已是一阵的鼓捣,一股药用的味道传来。我心说,你不会是挑这个时候来治疗伤口吧。老太婆,真是要被你害死了。
王老太一拍我的肩膀,让我把大伟召了回来,大伟且战且退,也回归了阵中,只是他奋不顾身,被无数藤条抽过,衣服也成丝缕,无数或长或短的红痕在白皙的身子上显而易见。他大喊地不疼,充起了英雄,眼中婆娑的泪水却暴露了此子虚弱的行径。
王老太朝前一步,拿着一个布包,双手一抖,朝树身之上撒去了无数的白色粉末状的事物,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进行某个仪式。
只见那些粉末见风即鼓胀了起来,顷刻之间坠落在了泥土之间,不一会儿,无数的白色蠕动的蛆虫就翻土而出,它们嗜草木而食,这可苦了那些树根了。那些蛆虫就如泥鳅一般,在泥中如在水中游戏,纷纷攀爬咬住了所有草木之物,一时间,沙沙之音顿起。一些吃饱之虫,尽然自动结茧,孵化,不到两分之时,已然破茧而出,成了一只蝗虫一般利齿横生的怪物,它们身复红色的翅膀,展翅而飞,扑向了那亭亭华盖。
我和大伟看着这些让人牙根酸痛的情景,心中有些不忍,瞧着王老太的眼神,已经有些恐惧,不自觉地朝旁边挪动了脚步。
那鬼树被这些昆虫上下夹攻,一时间树枝抖动,丝条疯舞,挪动着庞大的树身朝后掠去,只是树后即是那小楼,它挪动不得,只听见空中传来了小红凄厉的惨叫。而树冠之上无数的五彩小果坠落于地,居然都化成了青烟,这些烟尘模糊地即像是人形。
“是鬼魂所结的无根鬼果。”王老太说着,跳到了泥土之中,泥中还有那些骇人的昆虫,只是这些昆虫见了王老太,都似见了阎罗一般,瞬时闪出了一个圈子来。
而那些鬼果落地成烟状,渐渐显露出了身前的模样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都是近百来被小红拘拿而来的魂魄,他们就被埋在了树下,成了鬼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