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照常进行。
黄庭生邀萧承叡在正座落定。
苏明若本应跟萧承叡坐在一起,她借口想要和阳城其他女子亲近亲近,故意来到陈夫人身边。
陈夫人正忙着给婷婷喂饭,瞧到苏明若,忙要起身。
“夫人坐着便是。”
苏明若主动上前,坐在两人身旁。
她冲婷婷做了个鬼脸,小家伙笑着倒进娘亲怀中。
苏明若趁势俯低身子,作势逗弄小家伙,实则却低声询问陈夫人:“夫人为何要冒得罪黄庭生的风险帮我与王爷?”
陈夫人神色轻顿,嘴角微微抽动两下。
苏明若别过头,望向陈夫人:“婷婷突然冲出来,是夫人授意的吧?夫人既然有心示好,何不说清楚呢?”
陈夫人耷拉脑袋,抿起粉唇,眼珠转动,往正座方向看去。
苏明若顺势望去,果然瞧到黄庭生表面在与萧承叡等人觥筹交错,实际上余光却总是看向这边。
苏明若心下了然。
她抱住婷婷,在婷婷腰间咯吱几下,逗得小家伙哈哈大笑。
苏明若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子:“我与这小家伙一见如故,倒是亲切得很。这镯子就当做是我送给小家伙的礼物了。”
陈夫人忙要推辞。
苏明若顺势将镯子放在她手中,侧过身,挡住黄庭生的视线。
她轻轻拍了拍陈夫人的掌心,低声道:“今夜我在客栈等夫人来。”
说完,苏明若又提高声音:“夫人不必推辞了,这是我给孩子的礼物,夫人务必收下。”
陈夫人垂落眼皮,盯着镯子瞧了许久,才缓缓点头:“好。”
二人相视一笑,苏明若这才去其他几位夫人身边一一打了招呼。
宴至一半,众人都喝得面红耳赤,唯独萧承叡面色如旧。
黄庭生醉醺醺地靠到萧承叡身旁。
他一张嘴,浓郁的酒气瞬间打在萧承叡脸上。
后者不着痕迹,向后仰动。
黄庭生丝毫没有察觉萧承叡的嫌弃,还故意往前凑近几分:“王爷,今日这些歌舞想必王爷都在京城都看腻了吧?”
萧承叡道:“怎么?黄公子有新鲜玩意儿?”
黄庭生神秘一笑,双手在耳侧轻拍两下。
厅中琴声戛然而止,舞女们也纷纷退了出去。
几个彪型壮汉赫然入内。
他们赤裸上半身,腰间系着粗壮的白色麻布,裤腿又肥又大,走起路来裤腿一晃一晃。
众人见状,纷纷放下酒杯,一个个瞪大双眼,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些壮汉。
黄庭生一拍胸脯站起身,昂着下巴,满脸傲气:“各位,这些壮汉都是吐谷浑的勇士。此次随我一道儿回到阳城,就是为了能够在我们黄家寻一个饭碗。”
苏明若随时关注着萧承叡的表情。
她眼瞧着黄庭生说完这话,萧承叡剑眉微紧,原本搭在桌上的手缓慢垂下,一抹寒冷的杀气自眼底一闪而过。
黄庭生侧对萧承叡,丝毫没有察觉后者阴沉的面色,还兴高采烈地扬起双手,挥动几下,冲着一众壮汉高声喊道:“各位谁一马当先,来给王爷表演表演?”
右手旁站着的第二个壮汉瓮声瓮气走上前,冲着黄庭生抱拳行礼:“属下愿做马前卒。”
黄庭生眯缝双眼,兴奋回头,望向萧承叡:“王爷,您看呢?”
萧承叡默不作声,只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微微颔首,算是同意。
黄庭生手臂挥动。
壮汉立即转身从自己的同伴中选择一个。
两人张开双臂,双腿大分,左右跳动,一点点靠近对方。
原来,他们是要表演摔跤。
苏明若微紧眉心,不解看向黄庭生。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好端端得,为何要突然表演摔跤呢?
难不成这黄庭生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特殊爱好吗?
苏明若正想着,忽见场中两个壮汉互相抓着对方的胳膊,在场中左右转圈,猛然甩动起来。
随即,只见其中一个已经将另一个举起,脚离地面。
那人低沉闷哼,微别过头,视线居然正对萧承叡。
苏明若暗道不好。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双脚离地的壮汉已经被抓住后腰,直杠杠就往萧承叡的脸上砸了过去。
时间在这一秒似乎停滞。
苏明若甚至清楚听到四周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她自己也不知何时站起身,下意识往萧承叡的方向靠近几步。
咚--
壮汉被狠狠甩了出去。
萧承叡面无波澜,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还向前端着,尚未收回。
直到壮汉摔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众人才恍如梦醒。
所有人惊骇别过头,看向萧承叡。
他神色单薄,脸上没有半分变动,微低下头,拉住长袍一角,轻轻向下扯动几下,又挥动右手,将卷起的长袍角散开。
萧承叡漠然抬眼,环视众人,最后视线落在黄庭生脸上。
后者酒意全然消散,双眼圆睁,惊骇地盯着萧承叡,喉咙不住滚动,满眼慌张。
萧承叡冷嗤,那双好看的眼眸中瞧不出丝毫波澜:“黄公子找来的壮汉可不太行。真正的吐谷浑勇士摔跤,绝不会把人摔到观看席去。”
黄庭生吞咽口水,嘴角抽搐几下,猛然别过头,指着厅中的壮汉:“好啊!你们居然敢做这等杀头的事情。若是你们今日伤到了王爷,那整个黄家都要被你们牵连了。”
壮汉们纷纷跪倒在地,高声告罪。
黄庭生陪笑转头,看向萧承叡:“王爷,我本只是想大家一同高兴高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王爷不怪我吧?”
萧承叡挑剑眉轻挑,神色越发淡然,耸动肩膀:“本王若是怪了黄公子,岂不是扫了大家的雅兴?”
黄庭生默不作声,依旧贼兮兮望着萧承叡。
沉默片刻,萧承叡漠然道:“既然黄公子是一片好意,那本王自然不能怪罪。还是先给那位吐谷浑勇士瞧瞧吧,方才那一摔可不轻啊。”
黄庭生面露尴尬,这才转身吩咐家丁,将那壮汉拖下去,寻人来好生瞧瞧有没有伤到骨头。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他们一个个瞧向萧承叡的眼神,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