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佳帅。”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承叡终于开口。
他抬起头,眼神讳莫如深,看向黄景。
二人对视片刻,萧承叡长叹一声,对胡佳帅道:“把他送出城,交给咱们在城外的人。叮嘱他们好生看管。记住,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碰他。”
闻言,不仅胡佳帅一脸错愕,就连苏明若也茫然不解地打量萧承叡两眼。
良久不见胡佳帅动身,萧承叡侧眼瞥向他:“还冷着干什么?”
胡佳帅忙答应一声,上前解开黄景,单手架住黄景的胳膊,推着他往外走。
黄景不解地盯着萧承叡:“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当初孟家一百多口都死在你手里,现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萧承叡,你不会以为你放过我,我就会忘记我们孟家的血海深仇吧?”
萧承叡垂着眼,双手背在身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未答话。
胡佳帅推着黄景一路走出柴房。
直到两人离开后院之前,始终能听到黄景的叫骂声:“萧承叡!我不会感激你!”
那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
柴房内,苏明若和吉纳面面相觑。
片刻后,吉纳狐疑地看向萧承叡:“王爷为何不杀他?”
后者没有回答吉纳的话,冷声道:“黄景的身份不要说出去。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过。”
苏明若上前轻声询问:“那那个方士呢?”
“既然黄景说了,那个方士是灵隐寺的人,我会派人去问清楚。接下来,我们还是把重心放在对黄家的调查上。”
“可是……”
不等苏明若说完,萧承叡疲倦地抬起手,轻轻挥动两下,示意苏明若不要多说。
末了,萧承叡缓步往外走去。
苏明若环视柴房一圈,这才丢下吉纳,快步跟上萧承叡。
两人一路回到萧承叡房中。
一进屋,萧承叡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砰--
茶杯放在桌上,里面仅剩的底部溅了几滴水出来。
苏明若忙添满水杯,这才好奇地看向萧承叡:“王爷,黄景说得都是真的吗?孟家株连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闻言,萧承叡猛然别过头,眼神阴鸷,直勾勾看向苏明若。
他眼底血红,眼皮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苏明若微紧眉心,喉咙滚动,小声道:“王爷若是不想说就算了。”
萧承叡双手抱住茶杯,手指在杯身上轻轻点动。
他沉吟许久,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吐出:“孟家株连案的确是我负责,可是从头到尾都不是我审查。”
苏明若不解:“既然是王爷负责,为何不是王爷审查?按照我朝刑审制度,负责人不就应该负责审查吗?”
萧承叡无奈冷笑:“没错。但那个时候,正是皇上刚刚登基。我身为先帝亲自指定的辅佐之人,每日忙着朝中之事,此案便交给了刑部重点负责。”
“那刑部可查出什么东西了?”
“据当时的刑部尚书所言,孟家拿着朝廷官牒,开采地矿。可是他们却私自将开采出来的东西,运送到敌国。如此罪行,可等同于里通卖国。只是株连了孟家,并未株连孟家姻亲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虽然株连听上去依旧有些残忍,可苏明若知道,在这个年代,里通卖国可是重罪,最后只株连了孟家的确算是开恩。
她微紧眉心,小心望向萧承叡:“既然如此,为何王爷提到此案热如此心绪难平?可是这案子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萧承叡冷笑,手指拨弄着茶杯轻轻转动:“孟家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过就是个富商。一个富商如何能里通卖国?即便孟家真得想要与敌国有勾连串通,只靠他们自己的实力如何能做到?”
“所以王爷怀疑,孟家的案子也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推出一个替罪羊来?”
咣当--
茶杯猛然放好。
萧承叡霍然抬眼,直勾勾地望向苏明若:“不是怀疑!孟家的案子从事发到查实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等到我忙完朝中的事情,回头想要细查孟家案子的时候,那案子已经顶罪。甚至连株连和斩首名单都交给皇上审批过了。”
苏明若圆睁双眼,顿时明白为何萧承叡对于这案子反应如此之大。
“王爷身为负责之人,居然没能二次审核这案子?难道刑部是直接越过王爷将卷宗交给皇上?”
萧承叡点头。
“刑部未免也太大胆了!”
“刑部尚书自恃背后有人撑腰,做事毫不顾忌。”
“谁?”
萧承叡缓慢挪动视线,看向苏明若:“还能是谁?自然是将军府了。”
对上萧承叡无奈的眼神,苏明若心头也不由一颤。
萧承叡长叹着挪开视线,看向窗外:“事情是苏清南授意刑部所做,名声是我来背负,后果由孟家承担。不过最后的便利可全部都落在了苏清南手中。”
“从那以后,苏家接连扶持了几个富商上位。每一个都在半年之内经历发迹、没落、抄家、死罪,京城富商人人自危,一时之间京城之内人心惶惶。直到后来,苏清南被派去镇守北境,此事才算是完全结束。”
听着萧承叡轻描淡写地叙述,苏明若的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诧异不已。
虽然萧承叡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可不难想象,这些话背后都是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他如此胆大妄为,难道皇上就不管吗?”
“那时候皇上刚刚登基,只忙着料理前朝那些老臣。苏清南一向在皇上面前谄媚柔顺,因而皇上根本未曾怀疑过苏清南。”
苏明若小心望向萧承叡:“王爷既然是摄政王,也不能提醒皇上吗?”
“哼。”萧承叡冷笑,“皇上防备我这个摄政王都来不及,怎么会听我的?若不是后来我极力主张将苏清南调离京城,只怕他还要继续留在京城,用这样的手段大肆祸害那些富商,以此敛财呢。”
“难怪这次蓝田县的事情他做得如此得心应手,原来早就已经做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