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魏娘出事,这下心乱如麻的人变成了李凌。
便是诗也不写了,迈步就要离开。
“你不准走。”顾飞流拦在李凌身前。
“顾公子,你想干嘛?”李凌心中着急,面色不善。
“你还没写诗呢,所以还不能走。”
李凌道:“顾公子文采飞扬,在下心服口服,这便认输了,还请顾公子不要为难,你听见了,我确有要紧之事。”
“不行。”顾飞流摇头,“我要赢你,便要赢得堂堂正正,认输,可算不得大丈夫。”
“你...”李凌气急,想要摆脱顾飞流,却又被谢吟风挡住。
“不管你的事有多着急,这诗你也必须要写。”
李凌怒气蹭蹭的往上涨,却又被两人死死拉住,挣脱不开,只得脸色通红的喝道:“不就是要诗吗?好,那我就写给你们。”
不欲纠缠,李凌提笔便写,只十数个呼吸,一首七言便跃然纸上。
“告辞。”
李凌招呼了一声,便谁也不理的往外跑。
谢怜君见状,抬眼看向自己的车夫,点头示意他跟上。
众人见李凌提笔写好,便好奇的围了上来。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杨之远抑扬顿挫将诗句念出,众人顿时精神一震。
顾飞流看了诗,突然好像是失去精气神一般,脸色惨白,脚下一软,竟是直接坐在地上。
“顾兄...”谢吟风连忙扶起他的胳膊。
顾飞流茫然的看向谢吟风,“谢兄,我输了...我又输了...”
谢吟风也有些无奈,这样的结果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李凌竟能写出马说这样的文章,更能写出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诗句。
这是泥腿子?
“顾兄可安好?”谢吟风见顾飞流神情颓丧,脸色不似正常,连忙问道。
顾飞流勉强一笑,低声道:“谢兄,我们走吧。”
“嗯。”
事到如今,再留在这里,便只能让人看笑话了。
谢吟风将顾飞流扶起,两人没有跟众人打招呼,而是直接离开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还真是无礼。”谢怜君冷哼一声。
这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飞流的诗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上乘了,不过却也实在比不上李凌的这首,李凌此诗,可为边塞诗之顶峰了。”
杨之远这时才给出自己的评价,而余者深以为然。
“以李凌如此年纪,便有如此文采与见识,假以时日,必定直上青云。”常宜修微微一笑,“如此青年才俊,区区功名,实在不足挂齿。”
“老太傅说得是。”
孟乔道:“诗词不过小道,但由这篇马说来看,李凌的确不凡,若是精心栽培,定然有一番锦绣前程。”
刘宋微微皱眉,迟疑道:“只是李凌今日如此折辱了顾公子,会不会...”
常宜修淡淡微笑,“若是连这点气度都没有,那顾家也枉称百年门阀,世家门楣了。”
魏娘的夫家,也就是李凌的干爹,张姓,就是离梅庄不远的小张村人。
不过自李凌干爷爷那一代开始,便将家中田产卖给了同族,然后搬进城内做起了小生意,十几年积累,这才有了飘香楼。
李凌的干爹也是个读书人,不过资质一般,四十来岁都不曾得中。
李凌担心魏娘的情况,脚下不停,好几次都差点摔跤。
小张村并不算太大,也就百十来户人家,十之七八都是张姓同族,外姓不多。
等李凌来到老屋的时候,破旧的院子外早已经围满了人。
“让开!都让开!”
李凌用力的挤开人群,好容易才进了屋子。
“干娘?”
只见魏娘面带凄苦的坐着,左脸微红,嘴角更有点点殷红血迹,分明是被人重重的抽打了耳光。
谢怜君的手下挡在身前,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坐着,老者身边还跟着三五个年轻人。
“小李子...”
魏娘闻言抬头看来,眼中瞬间就起了雾气。
李凌连忙上前两步扶着魏娘的手臂,问道:“干娘,你没事吧?”
魏娘笑着摇头,“没事,我没事。”
“你们谁打了我干娘?”
李凌猛地回头,眼中怒气大盛,语气不善,似乎想择人而噬。
“干娘?哈哈,你个克夫克子的扫把星,居然还收干儿子?你不怕把他也克死了?”老者身边一年轻人嘲讽道。
李凌闻言气势汹汹的走到他面前,“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年轻人被李凌的气势吓了一跳,却又嘴硬的哼道:“我说,她是个扫把星...哎哟...”
“啪!”
一道清脆且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李凌极为用力,差点把他的牙打掉。
“小李子?”魏娘惊愕叫出声。
“让你说你就说?找死!”
李凌眼中射出寒芒,轻轻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
“你干嘛?”
眼看同伴被打,另外几个年轻人当时就急了,纷纷怒视着李凌,眼看就要上前动手了。
“住手。”
老者将众人喝住。
“太爷,他打人!”几个年轻人虽然停住了动作,却还是有些不服气。
老者道:“他是外人,不是张家族人,你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说出去,还以为是我张姓人欺负他。”
李凌闻言嘴角勾起冷笑,“说得还真是好听啊。”
老者微微一笑,“年轻人,你虽然是张魏氏的干儿子,但毕竟不是我张家人,此事跟你无关,刚刚的事情便算了,老夫也不为难了。”
“张老太爷还真是明事理啊。”李凌低声道:“我干娘的事,那就是我的事,你们打了我干娘,刚刚那一巴掌可还不清。”
“这么说,你一定要管咯?”张老太爷脸色一变,语气阴沉。
虽说国有国法,但家有家规,族也有族规。
一来民不举官不究,二来这是宗族内部的事情,就算动用什么私刑,官府一般也不会插手。
魏娘嫁给了张家,也算是张氏的人,张老爷自然有的是罪名来处置。
但李凌不同,张老太爷不能用对魏娘的方式来对待李凌。
当然了,小张村还不算是太偏僻,离唐安城也近,府衙的对他们的影响力还是有的,但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有些地方便是官府也无力管束,那就管你是宗族内的人还是什么外来的人,以李凌现在的态度,打死也是活该。
“是。”李凌点头。
张老太爷沉声道:“我就怕你管不了。”
“你可以试试!”李凌冷笑道:“张老太爷身为一族之掌,唐安城这个地方,想必也有些见识。”
张老太爷眼神微动,“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家公子杨英杰与我是好友,要么今日张老太爷当着众人的面将我跟我干娘打死,要么,明日我就让杨家派人来拆了你张家的祠堂。”
李凌直接扯过杨英杰的名头来做大旗。
杨英杰在唐安城也算是人憎鬼厌了,居然连小张村这样的乡下地方都听过他的名字。
张老太爷竟被李凌吓住了,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张老太爷当然是怕杨家的,但也不能真把李凌跟魏娘打死了。
毕竟院子外面围着的好多都是外姓人。
这样想着,张老太爷突然笑了笑,“你是张魏氏收的干儿子,虽然不是张氏族人,也算是有些关系,你当然有资格过问此事。”
李凌闻言冷笑一声,扯过一根凳子放在屁股底下,“说说吧,你们为何要打我干娘?”
“张魏氏克死夫君夫君,我们这是执行族规。”
“荒谬!”李凌哼道:“且不说我干爹的死是不是干娘克死,就算是族规,干爹都死了好几年了,你们这个时候还执行什么族规?”
张老太爷道:“规矩便是规矩,至于什么时候执行,这是老夫说了算,不是你。”
换言之,他想什么时候执行,就什么时候执行。
李凌冷哼道:“张老太爷当真威风,我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不过我看着狗屁族规也该改改了...”
“放肆!”
“你说什么?”
李凌话音刚落,张老太爷这边便瞬间不淡定了,纷纷张牙舞爪,一副随时都要冲过来将李凌暴打一顿的样子。
“什么族规不族规的,分明是你们觊觎我手中银钱,想要强取豪夺!”魏娘有些不忿。
“嗯?”李凌闻言看向张老太爷。
张老太爷哼道:“飘香楼是你夫君留下的,与你有何干系?如今他们都死了,唯留了你一个外姓人,老夫收回张家的东西,有何问题?”
李凌闻言恍然,搞了半天,居然是钱惹的祸。
“笑话。”李凌冷笑道:“分明是你们见飘香楼生意转好,这才见财起意,说什么张家的东西,干爹死了之后,你们可出手帮衬过我干娘?现在来要钱了?做梦呢?”
张老太爷,被李凌说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仅存的耐心也被磨没了。
“老夫说了,这是我张家自己的事,你无权干涉,来人,把他给我扔出小张村...”
张老太爷微微抬手,身边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几个年轻人瞬间便向李凌扑了过去。
“小李子!”魏娘见状惊叫一声,李凌也是一惊,一时没有反应。
关键时刻,忽的一道黑影飞来,竟是直接将几个年轻人给撞飞了去。
落地要么撞坏了本就不牢固的桌椅板凳,要么就是顺着窗户直接飞了出去。
“是你。”李凌看清来人,微微惊喜。
来人正是谢怜君的车夫。
“李公子放心,有小人在,这里没人能伤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