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车子被剐蹭碰撞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我哥淡然的下车,也懒得看车子被撞凹了没有,而是先把骑电动车的人扶起来。
“老兄,你这骑得飞快,忙着去干吗啊?还好我开得慢,不然你就真的飞出去了。”我哥一边把人扶起,一边观察这人是不是碰瓷儿的。
骑电动车的是一个老汉,看起来五六十的模样,衣着和神情都比较朴实,不像是讹钱的。
“我、我赶着回家!对不起,你们车子贵不贵,太贵了我赔不起啊!”老汉有点着急,一边将自己电动车推起来,一边焦急的看向我哥。
我哥摆摆手道:“老哥你这么耿直,我就不要你赔钱了,来我帮你收拾东西……我还担心你是碰瓷儿讹钱的呢。”
老汉一听瞪眼睛道:“我是老实人!不搞这些没良心的事!如果不要我赔钱……我、我就走了哈?”
“别急啊,你这些东西这么松散,捆好了再走啊,不然走一段路就散架了!”我哥从后备箱拿出一捆绳子帮他固定。
阿奇和我也下车帮忙,其实我们是要看看这人形物体是个啥,我哥他们在帮着捡东西和固定,我就从车前盖上把这个布包着的人形物体给“抱”了下来。
我以为很沉,结果一上手轻飘飘的,“呼”的一下就被举起来了。
“……”这手感,莫非是纸人啊?
我满头黑线,真是找什么来什么。
“奥哟哟!你别碰、你别碰!外人碰不得!”老汉激动的冲过来想要抢走。
我哥忙挡在我身上,笑吟吟的说道:“老哥你别激动啊,我妹子不贪你东西,这不是帮你收拾东西吗……”
他一边说,一边从我手中把东西接过去,然后自己摸了两把确认一下。
其实不用确认了,我都摸到里面的竹篾了,就是一个纸人啊,用布包裹起来而已,看起来挺重,其实轻飘飘的。
老汉一把抢过去,小心翼翼的抱着,嘟囔道:“我不是怕你们拿我东西,是这个东西不能让女人碰的!”
“这不是布包裹着嘛?碰也只碰到布,没有碰到里面的东西呀,而且我家大小姐这么轻手轻脚的,不会给你弄坏的。”阿奇强词夺理的诡辩了一句。
那老汉听到这句话,表情轻松了一些,没想到阿奇这家伙还挺会抓老汉心理的。
“不是怕你们搞坏了……是这个东西,女人不能碰的……”老汉神秘兮兮的说,还特意提醒我们道:“年轻人,你们不要乱碰这些东西,神奇得很!”
有多神奇?我仔细看了一眼老汉车上带的东西,香蜡纸烛、还有一些饮料、白酒、大塑料袋装着金银元宝、草纸冥钞……
这看起来像是置备祭祀用品啊。
“老哥,打听一下你们这附近哪里有吃饭的地方啊?农家乐什么的。”我哥询问道。
老汉给我们指了个方向,自己骑上电动车反复确认我哥不要他赔钱,才突突突的又飞快开走。
我哥开车跟着走了一截,发现他拐入了一个乡间小道,远处有一片村落,路口就有几家农家菜的小院。
“这老头家是有白事吧?等会儿咱们打听一下,农村这种地方,十里八乡的消息灵通得很。”阿奇说道。
他和我哥都很习惯跟陌生人打交道,他们点了不少菜,做菜的间隙就跟菜馆的老板聊天,打听附近的八卦,尤其是红白喜事婚丧嫁娶。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干干瘦瘦的老爷子,一听我们说用布包裹着的纸人,立刻抖了抖烟袋道:“这个我知道啊……你们城里人没这个风俗,我们这里有。”
“什么风俗?”我哥赶紧追问。
“我们这边边,如果哪家有白事,一般都要烧个纸人作伴,而且不烧一对,就烧一个。”
“就一个?”阿奇脸色有点发白,之前他接的委托,那中年妇女就是指定只要一个女纸人,烧去给死鬼老公“作伴”。
“对,尤其是没结婚的……懂吧?现在这年头,求个冥婚的亲家都难求,所以就烧个佘老太家的纸人作伴,外人肯定不能碰啊!你们碰到的那个老汉儿,应该是东村吴老头……他家有点不幸哦……”
老板磕了磕烟袋,砸吧嘴说道:“他有两个儿子,大的一个原本读书灵光得很,不晓得怎么回事,高中生了一场怪病之后就发疯了,我们农村人没办法,只有锁在家里,他怕儿子跑出去死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找铁匠打了锁链锁了好多年……最近去世了。”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确实拖累一个家、娃娃自己也受罪,这算是白喜事了,我们都去挂了个礼……有人就说,这个娃儿苦命,活到快三十岁,也没得挨过女人,孤孤单单的走了,最好去佘老太家请个纸人,佘老太家的纸人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我们这边儿有名得很!轻易还请不到!”
佘老太,我看了看手机上的记事本,这就是太爷爷叫我们来求纸人的那家啊。
听老板这语气,这佘老太太并非隐居避世,而是在这片颇有名气的呀?
“也就是现在国家不准搞封建迷信,才这么低调,不然佘老太都可以搞个展览馆咯!她家的纸人,比泥巴捏的还活灵活现!”
我哥咳了一声,装作外行人的语气,问道:“一个纸人能有多活灵活现?不就是纸糊的?墨水点个眼睛,红纸贴个嘴儿?”
老板瞪了我哥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说的这是普通的纸人,佘老太家的纸人看起来跟真人没多大差别……以前旧年间,还有传闻说她家纸人眼珠子会动呢……”
眼珠子会动有啥?我们老家的张姨还能干活儿呢……
这么看来,佘老太的“地盘”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老板您说得我们十分好奇,很想去见识一下,能给我们指个路不?那位佘老太住在哪儿?”
“你们走过了些,等会儿往来处兜回去,路上有个叫吴集镇的指示牌,往那边去就知道了。”老板给我们上了菜,示意我们快点吃:“你们要去看,就早点去,天黑了有点吓人。”
》》》
吴集镇,这名字听起来有些深意。
旧年间这边似乎是民俗殡葬的集中地,我们一路上看到不少老房子门口用生锈的铁架支着招牌,有不少是黑底白字——然而很多都关门大吉、人去楼空了,似乎像一片等待拆迁的废旧片区。
偶尔看到一两个灯箱写着“性用品”,十分突兀。
“这条路……好像不止是人走啊……”我提醒我哥,这里路边不起眼的小坑小道里,居然有符纸的灰。
“这种阴阳手艺人住的地方,能是什么生气勃勃的风水宝地吗?肯定是半阴半阳的——”
“哎哟卧槽!”阿奇突然大喝一声,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哥一脚刹车踩下去,骂道:“你一惊一乍的干嘛?!这里这么窄,不小心就撞屋里去了!”
“当家的你快快快看……”阿奇指着前面,一脸惊恐。
这时候附近的光源只有那性用品店的彩色灯箱,红红绿绿的渐变光晕映射到我们车前方、靠右手边的一处石砖柱子。
柱子后面,一个只有半截身子、脸色灰败,戴着黑色小帽的“人”,正在“挪动”,而且身子动了动,隔着前挡风玻璃,直直的朝我们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