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莹莹看到那只断臂,不似人类的手,黑爪白毛,皮毛凌乱,伤痕累累。然而怪物却有一张人脸,身上长满了各种类型的手,杂乱无章地挥舞着。
宗莹莹配合着阵法和结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怪物弄死,再也不能动弹。她拿来火焰,往怪物身上烧去。火焰覆盖怪物全身,不一会儿就熄灭了,根本伤不到怪物分毫。她印证心里的猜测,拿出紫雷天火,再次弹落在怪物身上。大火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还夹杂着不停闪烁的雷光,好久才把地上的尸体烧成灰烬。
当最后一丝火光沉底湮灭时,晏之侯终于出现了。宗莹莹不由得惊骇,因为晏之侯身上挂满了伤痕,每一处都深可见骨。一个大能修士居然被伤得如此深,可见情况有多危急。她忙把晏之侯安置好,手忙脚乱地掏疗伤药,一股脑全塞给他,看他吞下药后,身上的伤口终于不再流血,这才静下心来为他包扎伤口。
“福岛禁忌多且危险,还藏有实力不输于我的傀儡。”实力甚至可能超越他,趁其不备偷袭而来,自己花费好大一番功夫才反杀成功,晏之侯却越发担忧。
“师父,那我们该怎么办?”
晏之侯压制体内翻涌的气息:“你可能不知道,福岛下面镇压着一样邪物,一旦邪物复活,整个修真界都无法与之对抗。自从啸日人在岛上盘踞后,修仙大陆的居士已经许久未能登上前去查看封印。我怀疑,封印可能出现松动,这才引得邪气外露,导致福岛禁地变作如今这番模样。”
早在晏之侯前往禁地深处探寻时,子母玄天镜就失去了联系,合欢宗的两人着急通知门派众弟子前往福岛救援。宗岁珩也突然从试炼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系统猫拍了拍醒来后又陷入发呆状态的宗岁珩,“你这入定可真够久的啊。”
“我好像看到母亲了,她也有一个系统。”所以她会是邪神的傀儡吗?她的任务是什么?
宗岁珩看向角落里的破碎镜子,突然一愣。
“怎么又是镜子?”
系统猫飘到镜子上方观察,忍不住啧啧称奇:“黄泉回溯镜,鬼界至宝,可惜只剩一块碎片,功能大大降低,实用性不强。完整地黄泉回溯镜,是鬼界使者独有的封存往事的道具,能将一段亲身经历的往事借助天地感悟封存其中,不过你在里面看到的都是虚像,并不能改变什么。这秘境究竟要考察什么,怎么连这种镜子都有?”
宗岁珩突然喉咙有点堵,说话的声音苦涩:“我刚才看到的真的是关于我娘的影像。”自从他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后,已经很久没有听闻母亲的消息了。霍阁并不愿意与人说起太多有关宗莹莹的往事,即使是与他相处,也是督促他学好立身之本,希望他能拥有自保能力。霍阁把他送到这个秘境,是因为知晓某些往事,并不能明说才这么做吗?
他伸出手捡起碎片:“我想再进去看看我娘。”
“你看到的只是一些旧事,不一定全是跟亲者完全相关的,不要太过沉湎过去。”
“我知道。到时候你敲醒我就是。”他深吸一口气,放出神识,触及镜面,便眼前一黑。
很快,他便发现不对劲,周围的情景再也不是合欢宗,反而像是黑雾缠绕的福岛,如同化为实质一般的浓雾缠绕在各处。合欢宗的大弟子、五弟子跪在晏之侯前,而宗莹莹却陷入昏迷躺倒在他怀里。宗岁珩摇了摇尾巴,好嘛,自己竟然附身在了宗莹莹的坐骑身上。
厌离很着急:“师父,您的道已经被破了,还请尽快回宗门休养,否则功法逆行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师父,您现在身体本就虚弱,不要强撑着耗费灵力加强这里的禁制了。别的门派长老已经在想方设法,相信很快会修复此处禁制的。何况现在小师妹这样,您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吗?”五师妹也解释。
晏之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宗莹莹,她被自己施加了昏睡咒,此时紧闭双眸,并不知道此间凶险。
“厌离,厌悲,你们不必担忧,为师自有打算。你们之所以能进禁地不受邪气影响,是为师的血脉压制了逸出的邪气。此处的禁制已经撑不住了,容不得一丝迟缓。你们把莹莹带出去,不要告知具体情况,只当为师已回去闭关。”晏之侯把宗莹莹放置在大白狐狸的背上,催促众人离去。
“师父!”两位弟子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股温柔的力量送了出去。
“我以自身修为修补此间禁制,禁制还能再撑十年。希望各宗各派派大能修士尽快赶来,辅助我镇压此处邪气。”
晏之侯的道被破,修为受损,但本身神识强大,不惜以自身为阵眼,以神识为线,缝补了禁地的禁制。此后数年,时不时会有各宗各派派来的高阶修士过来镇压邪物。但禁地并无灵力,久处其间,犹如溺水,功力越高深,受到的压制越强,时日久了,竟成了犯错的高阶修士的关押之地。
宗岁珩依然不知道当年母亲与晏之侯在禁地里发生了什么,他驮着母亲跟在合欢宗两位弟子后面时,突然遭受了啸日人的围追堵截,宗莹莹也在此时清醒过来。
袭击者太多,功力并不低于他们,招式狠辣,招招致人于死地。他们很清楚三人的功法特点,早就在周遭设好了针对他们的布置,厌离的音攻,厌悲的毒攻和宗莹莹的阵法都被压制了,大狐狸被绳索捆绑了四肢,无法动弹。他们合力反抗,逐渐吃力。
“大师兄,五师姐,”宗莹莹手里的绸带被砍断,受到反噬,嘴角溢出一丝血来,“再这么下去,我们所有人都要玩完。我布置阵法,你们先撤,得赶紧去通知各宗派的人,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说什么傻话呢,你阵法都被压制了,还怎么逃?”
“就他们这三脚猫阵法也想压制我?呵。”
“小师妹你不要逞强了,你看你身上被戳多少窟窿了,血都要流干了。”小师妹浑身血淋淋的,地上更是流了一地,厌悲一边挡敌,一边往小师妹嘴里塞了一大把回血药。
“要的就是血,三、二、一,走!”宗莹莹的脚下的血突然泛起金光,构成了繁复的阵纹,瞬间把还在打斗的两人传走。而动用了秘法的自己,则是脱力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按理说,宗莹莹就算动用秘法,也不至于脱力成这样,除非她之前还做了什么危及自身的事。宗岁珩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宗莹莹跟系统有任何交流,难道是拔除了系统吗?他内心焦灼,却无能为力,泪水从狐狸眼里流出,分不清是狐狸的还是他的。
宗莹莹躺倒在地,惨烈一笑,暗自感叹自己就要命丧于此。忽然即将砍及身上的武器被突然冲出的流水撞散,高大的虎鲸窜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含住宗莹莹,尾巴把冲上来的啸日人一尾巴拍飞,又飞快蹿回了海里。海里翻滚的海浪恢复了平静,啸日人一步一步朝着虎鲸消失的地方逼近。
大白狐狸挣扎,发出嘤嘤的叫声,这里还有一个呢,坐骑不要了吗?
虎鲸却从另一处海岸蹿出,咬了大白狐狸就跑,根本不等这些人反应。他傻乐地喊着一人一狐狸,向大海深处赶去。他根本不担心这群啸日人敢追到海里去。
“莹莹,我刚才英雄救美的英姿是不是超帅的,有没有被哥迷倒?”这条大虎鲸就是在岸边等候多日的海棠棠,自从宗莹莹被抢走后,他就一直埋伏在岸边,伺机把宗莹莹抢回来。
“厉害厉害!”宗莹莹毫不吝啬夸奖,“我差点就被他们砍成肉泥了,幸好棠棠你及时赶到。”
海棠棠非常高兴,尾巴高高翘起,发出虎鲸的空灵的鸣叫。他把宗莹莹和大白狐狸吐了出来,宗莹莹趁机把大白狐狸收了回去,免得它呛水了。
“莹莹你好可爱,嘬嘬嘬,这么可爱的莹莹注定要被哥啃一口的。”他用牙齿轻轻地碰了碰莹莹,旋即放开。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高兴地把宗莹莹抛了起来。
“哇啊啊啊,放我下来!”宗莹莹像个皮球一样被高高顶飞起来又稳稳落在大虎鲸的嘴里,还未痊愈的伤势雪上加霜。
虎鲸把她顶在脑壳上,睁大无辜的双眼,企图萌混过关。
宗莹莹才不吃这一套,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脑袋,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棠棠,你送我离开这里,寻一处无人的海边把我放下来。”
海棠棠露出受伤的神情:“为什么,那个男人就那么值得你挂念吗?你以前还答应做我媳妇的,给我生娃娃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鱼妖一胎生多少个,你心里没点数吗?怪我年少无知,以为你是可爱的小虎鲸,我把你当宠物,你居然想睡我!”宗莹莹越想越气愤,忍不住一巴掌拍向他的大脑壳。
“嘤嘤嘤……”大虎鲸耍赖,把海水搅得翻腾不休,“你都答应嫁给我了,要不是那老男人来抢亲,你已经是我媳妇了!”
“你安静点!”宗莹莹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大脑壳,“我是人,你是鱼,我们有生殖隔离的。”别看大虎鲸长得个头大,实际只有十岁大,甚至还不及人类幼崽懂事,撒泼打滚信手拈来,动不动就搅得福海波涛汹涌。当初就是怕他故技重施,才想支开霍阁,好安抚这个任性的大虎鲸。
大虎鲸也不翻滚了,直接化作人形,嗯,是的,一个鱼头人身的形态,抱着宗莹莹:“我不管我不管,人家就要和莹莹在一起!”
宗莹莹看着他那死鱼眼,突然又吐出一口血来,吓得大虎鲸不知所措:“莹莹,你怎么了?不可能啊,我已经给你吃过疗伤药了,怎么还会吐血呢?”
宗莹莹脸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傻棠棠,又被我骗到了吧!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啊?”
“哼,”大虎鲸顶着硕大的鱼头,转头不看她,“你也就能骗骗我,谁让哥愿意被你骗你,算了算了。”他想了想又把头转了回来。
一人一鱼在海里流浪了一个多月,直到宗莹莹身上伤口愈合。
宗莹莹坐在礁石上,看着海边的夕阳渐渐落下,把半边的海水染得暖黄,海棠棠在远处高高跃起,又倏忽跌下,搅动的海水泛着余晖,波光粼粼,浮光跃金。她痴痴地笑了一声,大声呼唤海棠棠。海棠棠听到后,飞快游过来,却听到她突然提出要离开。
“不要!不要!你不许走!”海棠棠不肯,再次把附近的海水搅得翻腾浑浊。
宗莹莹安慰了海棠棠许久:“棠棠最好啦。所以天底下最最最好的棠棠可不可以把我送到海边呢?”
大虎鲸见她去意已决,这才深深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说:“好吧,你每年要回来见哥一次。都说鱼的记忆很短很短的,哥怕你离开太久,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好呀!”宗莹莹仰头看着这头巨大的如高山般的虎鲸,脸上笑容轻快。
大虎鲸把宗莹莹送到了另一处海域的海边,再三要求宗莹莹要信守承诺,得到保证后才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沉进海底。
宗莹莹唤出大白狐狸,跨坐上去,笑吟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催促大白狐狸带自己前往天衍宗。
大白狐狸驮着她飞驰,她却再也撑不住,无力地趴在狐狸的背上。宗岁珩能感受到背上的她生命力在逐渐流失。在靠近天衍宗的时候,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堆丹药,灰败的脸色终于出现了血色,看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
一个邋遢的老头从旁边的土坑里爬了出来:“要死哟,你这女娃再这么吃下去,肚子里的胎儿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