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蕾萨的追问,印不平酝酿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
“我们称呼卡门为机械恶魔,但他也自号机械恶魔,但他真的是恶魔吗?”
“当然不是。世间只剩下了神魔的评价体系,所以面对超越了常理的事物,用惯用的评价体系去评价他,自然是错的。”
印不平点点头,赞同蕾萨的观点,并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是不是魔,也和杀不杀愤怒无关了,我随心所欲,混沌无规,本就天生魔种。”
蕾萨不屑一顾,
“他是他,你是你,这样浅薄的说辞,我是不在意,你可以问问傲慢他们在不在意。”
印不平沉默,证明自己是不是魔,对自己而言其实根本不重要,但傲慢和暴食,却是他不想失去的助力,沉吟片刻,印不平转移了话题。
“你可知,你体内的恶魔,就是七大罪之一,嫉妒恶魔。”
“那是你们擅自命名吧,我可不见它自己这样称呼自己。”
“七大罪绝不止你我这一代,谁命名也好,他们确实代表了最原始,最直接的恶魔传承,可你可知如今傲慢的本名?”
“我不知道,七大罪不算上我体内的,目前只有四个人出世,但这四个人里,都是用的傲慢,懒惰来称呼的,唯独没人叫你愤怒,而是叫你印不平。印不平,浅显到这份上,我是不懂,为何傲慢他们一直装聋作哑,不来质问你。”
傲慢在熔炉里听得眼皮子直跳,暴食则有些沮丧,他是不想吗,只是不敢。
印不平答,
“也许是怕,怕我的答案,他们承受不起,魔族承受不起。你不是魔族,至少你不把自己当魔族,你自然无法理会这样的心情,方才的日轮你也看到了,唯一神之威,请问魔族谁人能挡?就是懒惰恶魔,又真敢去唯一神面前跳梁?”
蕾萨的语调越发刻薄,
“所以你们就躲在唯一神的羽翼下,荼毒生灵?明明有了唯一神,才有了你们作孽的这个世界,你们偏要毁了这个世界,迎接更灰暗的未来?”
哪怕说到愤怒恶魔将死,罗生武都没有震惊,直到蕾萨点破这个事实,罗生武再度拍案,
“你!你也知道了??!!”
蕾萨可悲的看着罗生武,
“罗生武,你竟然以为这是秘密??并且还因自己看破而感到沾沾自喜??太可悲了吧,你这个反复横跳的小丑,或许其他人无法在境界上看穿这个秘密,但这数千年的历史,唯一神反常的各种举动,完全不在意的神魔三场大战,一步不离的东洲,如今突然做出的神魔预言,这一片自我诞生起就毫无变化的虚假的星空,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东西,足够推导出这个结论,难道傲慢,暴食,他们就不知道?如果他们不知道,又怎敢对圣灵会出手!!难道圣城的那些人就不知道?如果他们不知道这一点,又怎敢对唯一神的预言阳奉阴违,你们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荼毒中洲!!”
魔族议会陷入沉默,他们当然知道唯一神在护佑这个世界,魔族的行为,无论怎么看都很无耻,但那又怎样呢,魔,本来不就是祸乱人间?只是再无耻的人,也没办法当众说,我很无耻,于是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良久,印不平打破了沉默,直言道,
“蕾萨,你真的很像一个人类,你的逻辑,一点都不像一个魔,道不同,不相为谋,唯一神护佑他的众生,我魔族谋求我自己的晋升,这又有何不可?难道就因为他生的早,就可以决定这片众生的命运?
再说了,魔本就是最混沌,最混乱,最极端,最可怖之物,这样的邪恶,癫狂,才是恶魔的处世之道,遵循这一点的我,哪怕杀了愤怒恶魔,不再拥有恶魔血统和恶魔传承,我也依旧是恶魔,而不遵循这一点的你,哪怕是嫉妒恶魔唯一的继承者,你也是人。”
“呵,诡辩,罢了,我也无所谓是人是魔,这些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蕾萨无所谓道,印不平马上反问,
“那林笔就很重要?”
见提到自己徒弟,蕾萨眼眸微缩,起身向前,不容置疑道,
“当然!”
“比我魔族千年大计都重要?”
“嗤,区区魔族千年大计,哪儿来的脸和我的徒弟比?”
印不平直视蕾萨眼睛,
“银月,若你保持是这个态度,那你今日,怕是难走出此地了。”
蕾萨毫不退缩,
“呵,你大可来试,当初我大闹魔族议会,你没有出手,如今你就会出手了?说我不像个魔,印不平,你又像了?”
这时,罗生武突然插话道,
“不要动手,最好不要动手,我希望你们最好不要动手,印不平,如果你容不下她,那也容不下我了,她为自己心中所想,我也只为自己考虑,甚至很多魔,没有你所想的那些所谓情操,只顾自己,是魔之常态,你若以这点为根据,否认蕾萨作为魔的正统性,那你同时否定了包括我在内的,非常多的人,印不平,你需要明白这一点。”
印不平斜看向罗生武,
“我记得刚刚你还和她在冲突。”
“呵呵,没有永远的立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可是背叛恶魔,虽然这女人看不起这看不起那的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样子,我非常恶心,但要就事论事,她却远比你们当中的一些人看的透彻的多,而且,和她打你,绝对比和你打她,要来的有意思的多的多的多。”
罗生武起身,站到了蕾萨一侧,一直在熔炉沉默,观察事态走向的傲慢终于开口,
“瑞勒西门参战了,在我们的对立面,林笔势必是我们的敌人,印不平,蕾萨之事,并不如你所想的简单,或许,今日确实该决断了。”
印不平沉默良久,方才说,
“……我不担心蕾萨反叛,从来不担心,月神已死,只靠银月的力量,她根本没法靠近瑞勒西门,甚至随着林笔靠近魔族,她就连前线都不能去,否则,她就压制不住嫉妒恶魔了。傲慢,你一手制造的她,如今却要惧怕她了吗?”
傲慢闭上眼,
“……我只是怕麻烦,而且我也不想把希望堵在虚无缥缈的嫉妒身上,它就是什么好东西了?七大罪里,最难沟通的,不就是它。”
“最重要的是,我们看不到留下蕾萨的好处。”
暴食在傲慢旁边补充道。
“呵呵,既然谈不拢,就动手吧。”
罗生武超乎所有人意料,率先起手,一拳打向印不平,看得出,他对此早有期待。
傲慢和暴食怒喝,
“罗生武你找死!”
然而两人身处天地熔炉,根本没法出手,蕾萨看见罗生武动手,却是丝毫不动,印不平望着面前的拳风,竟也是丝毫不动,平静的对蕾萨说,
“你不动手?”
罗生武的一拳,毫无保留的打到了印不平的脸上,整个会议室的桌椅,俱被毁坏,激起满天烟尘,烟尘散去,只见印不平毫发无损,甚至根本没有防御的吃下了罗生武的这一拳,罗生武震惊之余,立刻后撤,惊惧的看着印不平,他料想到了差距,可没想到过,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印不平见蕾萨没有回答自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不会杀你,甚至不会对你动手,就像我原本有机会杀摇光而不杀一样,我对你有更大的期许,唯一神不出,我已经寂寞太久了,我期待你们这些未来可期的人,成长到足以挑战我。只是,我终是不理解,你的底气究极从何而来。”
“……你的坦诚超出我的预料,但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回应你的坦诚,你还有话说吗?没有我就回银月城了。”
蕾萨思考了一会儿,终究拒绝了回答印不平的疑问。
“如果我执意要个答案呢?”
“那我就会把嫉妒唤醒,我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和你打,不入局,就没输赢,印不平,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你寂寞,没有对手,但我还是要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无聊,为何不亲往东洲一行,那里不仅有唯一神,还有瑞勒西门校长,还有龙神,说到底,你连面对唯一神的勇气都没有。
印不平,你刚刚说,唯一神这日轮魔族谁人可挡?看好了!”
话毕,只见蕾萨一挥手,一弯新月,从天而降,落在了日轮之上,月光完全无法抵抗日光,仅仅触碰就瞬间消散,但蕾萨并不气垒,一根巨大的桂树自魔族大地长了出来,新月挂到其上,无数的魔气自树根吸收,而后诞生出黑色的新月,生生不息的撞向日轮,再一轮又一轮的新月消散之后,日轮终于承受不住更大的消耗,消散在了天空之中。
蕾萨收了神树和新月,飞上了天空,离开了四方山,只剩下了清冷的话语飘散在了天空,
“这就是歌子之事的代价,熔炉那边,到此为止,若还有找我麻烦的,我必杀之。
还有……你们真的是一群废物,活了千年,就连对祂挥刀的勇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