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璃作为君主,亲自将晏堇诚送出了京城以示对他这位摄政王的重视,同时原本属于摄政王的权力暂时转移到了慕怀山手中。
为了不被人诟病专权、架空皇帝,好名声的慕怀山还是将到手的权力“好心”分了一点给玖璃。
即是说,玖璃得到了少得可怜的亲自理政的权力,开启了她夺权的第一步。
“这文人太过重视名声,倒是不如武将果断。”玖璃用手上的葡萄玩着抛接游戏,仿佛在掂量刚刚到手的微不足道的权力。
蚊子腿也是肉。这点权力看似无事可为,实则由于她这个皇帝身份,加之慕怀山手中没有兵权,有兵权的人又被她打发到边疆处理麻烦事去了,暂时没时间理她,她可做的事情就多了不少。
她可是已经准备好了要继续搞事了。
眼下秋闱刚过,放榜在即,是时候让各位官员举荐一波人才了,倒不是朝中人不够用,也不是朝中需要什么新鲜血液,而是她要看看,谁不可用。
宫墨轩这两天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边,时不时看向她,似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一直没有开口,整个人因纠结显得多了几分拧巴。听到玖璃那句意有所指的感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陛下。”
“看了朕一天了,可是有话想问?”玖璃顺势点出他的心事,“朕心情好,很乐意不吝赐教。”
玖璃做了太多宫墨轩不能理解的事情,或者说不能和他曾经认识的桑念芷对上号的事情。他几乎日日跟在她身边,自然能够发现这些不同。但有时他甚至自问,即便是重来一次,人的性格能变这么多吗?
“微臣斗胆,敢问陛下如何看待武将与文人。”他顺着玖璃的感慨发问,问得着实有些拐弯抹角了。他还将叙述中的武将与文人位置颠倒,可见确实有几分轻视慕怀山的意思。
看来这两人不论在个人感情还是公事上都着实不太对付。
“你好奇这个?朕以为你好奇别的问题呢。”
玖璃将葡萄剥了皮丢进嘴里,咬了几口吞了下去。嗯,酸甜可口。
“武将果断,却太过自负,纵是常胜将军也该明白骄兵必败。文人嘛,年轻气盛,想干大事却缺乏魄力,又当又立。”
玖璃边说边从盘中又拿起一颗葡萄,饶有兴致地撕着它薄薄的果皮:“谁知道撕开包裹的表皮之后,里头包裹的是什么呢?”
玖璃说完,将剥好的葡萄丢进嘴里。她笑得天真烂漫,语气带着稚气的好奇,眼神却出奇地冷静。
诡异的反差感让宫墨轩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可以肯定如今发生的一切,当下这副局面,全都是眼前人刻意为之。
她靠积累的天真任性、不堪大用的刻板印象骗过了所有人。
他早便意识到她有所不同,可没想过居然会不同至此。
宫墨轩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原本想问的问题说了出口:“……陛下现在如何看晏大人。”
“嗯?”玖璃坏心眼地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晏爱卿啊,骁勇善战、有勇有谋的青年才俊嘛。”
这不过是晏堇诚刻意对外界营造的印象罢了,刻板地如同大家都觉得小皇帝就是个傀儡一样。
这与玖璃本人的看法毫无关联,也不是宫墨轩想听的答案。
看着玖璃懵懂神情下埋藏的狡黠眼神,宫墨轩知道自己被对方看破了心思,犹豫片刻还是将话明明白白说出口。
“陛下可还……喜欢他?”
这话由他的身份来问算得上僭越,但他对这辈子的晏堇诚的情感并不比他人简单。
现在的这个晏堇诚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他们本该是一个人,却因为不同的经历有着不同的想法。
他没有告诉现在的晏堇诚信物的存在,更不会对现在的自己忠心耿耿。
他甚至不知道此时他想听到一个怎样的答案。
如果她肯定,那他会嫉妒现在的晏堇诚能够得到这份他极度渴望又害怕靠近的情感;如果她否定,那他会庆幸她不会再被现在的晏堇诚伤害,但又会因自己对她再无吸引力而感到失落。
“宫侍卫何时关心起朕的个人问题了?先前也关心朕与何人交好……年纪不大,喜欢操心的事情倒不少。”
宫墨轩没有回答,仍然维持着发问的姿势,显然是很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又或者,他心里其实有答案,只是不想承认。
他明明知道的,他曾经分明体验过的。
她喜欢一个人时,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会主动讨好,会完全信任……就算别人不知道,他也知道,她的喜欢是直率而坦诚的,绝不会搞这种将人送去边疆来引起人注意的小动作。
“罢了,既然是朕让你有什么就问的,那也该答了。”玖璃用绣着金边的手巾擦了擦因剥葡萄而沾了些汁水的手指,神情悠然,显然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影响情绪。“若晏爱卿能够好好为朕的江山建功立业,朕当然喜欢呀。哪有帝王不爱良将的?”
听了玖璃有些答非所问的回答,宫墨轩反而露出了几分释然与落寞。
因为他心中有了答案。
有些时候人就是很奇怪,即便知道答案了,在得到明确回答前反还是提心吊胆。
宫墨轩显然听懂了玖璃的意思。
个人感情上,她不在乎晏堇诚了,与自己所想相同;但晏堇诚始终是个好用的将帅之才,她看重他的能力,也只是看中重他的能力罢了。如果其他人有同样的能力,她看重的便是其他人。
其他人……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其他人……是否可以是现在的自己呢?
到那时她是否愿意将目光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