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苍四人离开后,大殿陷入了沉寂。
大朝会才进行到一半。
大殿上的氛围与方才各国使节觐见前的热闹恭维氛围截然相反,极为压抑。
对北苍的妥协,让皇帝少的可怜的声望再一次丧失不少。
没有人会再去在意王羡之勾连北苍,只会在意皇帝的妥协是丧权辱国。
皇帝怎会不知。
两相其害取其轻。
他只能寄希望稳住北苍,让他腾出手镇压叛乱,才有一线生机。
虽然他知道这是侥幸,但是有了他的妥协,他希望这个几率变大。
身为帝王,他必须做出这种选择,这种无言的苦,他必须自己吞下。
皇帝微微咳嗽一声。
尝试打破大殿压抑的气氛。
他看向宁王,脸上的尴尬之色尚未褪尽,勉强笑道:
“方才处理各州事务,接待外节,未有机会问候皇叔,皇叔回京,朕也未迎接,皇叔勿怪!”
宁王眼中尽是冷意,脸上却淡然一片,道:
“陛下国事繁忙,臣怎敢耽误陛下!劳烦陛下记挂,臣已经不甚感激了。”
“皇叔一再请求回京有何事?”皇帝问道。
宁王道:
“陛下!臣请求回京是想助陛下而来!”
皇帝脸上尴尬之色更浓,眼中满是冷意,问道:
“哦?皇叔要助朕何事?”
宁王朗声道:
“陛下!去岁北苍进犯,一年时间,虽北苍刚去,我大穆蓟州至今沦陷…
如今陛下虽…稳住了北苍,然北苍仍旧虎视眈眈!谁也不敢保证他北苍狼子野心会不会反悔。”
“我大穆腹地五州烽火燎燃,六国叛逆和反贼其势已成,五州沦陷大半!”
“陛下,天下十三州,近乎已失六州,还有两州…”
宁王看了一眼李政随即停住,继续说道:
“如若再有一州起叛贼,陛下,我元氏江山就真的危在旦夕了!”
“臣身为皇族,先帝胞弟,臣有责任助陛下稳住江山社稷!臣此次回京,想助陛下平定叛乱,还我大穆一片安宁!”
皇帝盯着宁王看了半天,说道:
“皇叔为我大穆江山殚精竭虑,朕很欣慰,皇叔勿忧,朕已有准备,年后就会出重兵剿灭乱贼!”
“皇叔好意朕心领了,平乱就不必劳烦皇叔出马了,皇叔新年过后回封地吧!”
宁王不再说话,躬身称喏,低下头后,嘴角勾起冷笑。
他本就没打算帮皇帝,也就是找个由头回京,回京了才能实施他的计划。
没想到此次大朝会帮了他大忙!
此次大朝会,皇帝威望荡然无存,要不了几日,这消息就会传遍大穆,这对他的计划更加有利!
安阳淡然的看了宁王一眼,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国之将亡,魑魅魍魉都出现了。
他听赵无忌说过,这宁王野心勃勃,在先帝留下让如今皇帝登位的遗诏之下,他都差一点就登位了!
最后是秦王看着先帝的情分站在皇帝一侧,和几个重臣的支持下,才让宁王灰溜溜的去了封地。
如今这宁王回京,说要帮助皇帝。
他信这话才有鬼?
相信皇帝比他更清楚。
都是为了那个位子而已。
为了那个位子,父子叔侄上演面前温语十足,背后冷意斡旋。
可笑,可叹。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对这个朝堂,对这个大穆,不再抱一分希望…
剩下的,就是冷眼旁观,还有杀杀人,然后回到他的云州!
对,就是他的云州!
从皇帝妥协那一刻起,他已经决定效秦王以据云州!
他要打造他想要的天下!
皇帝却是不知道安阳的变化,随后看向闭目的秦王李政。
站起身向李政微微拱手。
皇帝向异姓王行礼!少见!
皇帝为了掩护妥协北苍的屈辱和尴尬,也为了能借势挽回一丝声望,居然向李政行礼。
“秦王叔好些年未回京了,此次来京可是有事?需要办何事传书一封即可,朕定会全力办了,何劳秦王叔亲自来京!”
李政原本闭目的眼睛猛然睁开,顿时一股强烈的气势显现。
皇帝垂下的手指微动,脸上一丝惧意一闪而逝。
“无甚大事,回来会几个人,找几个老友叙叙旧…”
“顺便回来看看而已,看看孤与先帝打下的江山如今变成何样了?”
李政呵呵冷笑一声,走了出来,说道:
“没成想,正好让孤看到了如此精彩的大朝会!好啊!呵呵!”
此话一出,皇帝脸色大变,他仿佛感觉接下来要发生不好的事情。
要不是帝王的身份让他不得不镇定,要不是有绣衣卫大都督在暗,他都想离开帝座转身就走!
众臣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寒意直冒。
李政脸上狰狞,犹如一头暴戾的凶兽,缓缓在大殿上走动,众臣目光随之移动。
咆哮的声音响彻大殿:
“本王跟先帝打下来的江山,就是为了让尔等鼠辈祸害的?”
大殿回音缭绕。
“大穆奋六世之余烈,历代大王励精图治,方有强盛之国力,方有孤灭六国之功,才有尔等鼠辈在朝堂上作威作福几十年!”
“可换来的是什么?”
李政冷眼缓缓扫视着每一个重臣。
“换来的是,尔等鼠辈肆意丛生的野心!换来的是,愈演愈烈的党争!换来的是百姓受苦,天下又乱!”
“天下安稳才多久?天下百姓历经七国乱战之苦,而存活至今的数不胜数,如今又临乱世!”
“尔等是真不把百姓当人看了!都不想好好活着了!”
“如今好了,如尔等所愿,天下又乱了。”
“尔等高兴了?都忙着找后路了吧?都盼着称孤做寡吧?”
“孤就纳闷了!尔等鼠辈哪有一点才能支撑尔等的野心?”
众臣沉默。
换了平日就算摄于这人屠威势,他们也得自辩一番,毕竟野心之辈只有那么几个,他们冤枉啊!
可此时,谁敢惹暴怒边缘的人屠。
他们只感觉到,今日的大朝会是经历过的最难受的大朝会。
先是北苍威胁,安阳在大殿上骂满朝皆鼠辈,无一是男儿,这才没过多久,这人屠又来一次。
大殿上静寂片刻。
只有李政的脚步声响起。
李政走动几步,众臣便紧张几分。
大朝会已经让他们很难受了,就怕这人屠不管不顾突然暴起伤人,岂不是更倒霉?
“看看,都看看,这天下被尔等鼠辈祸害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