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君卿和宋辉同时回过神来,宋辉立即上前把阿鸳拉回自己身边,神色戒备,纪君卿也立时站到了池云筝身后,同样神色戒备。
四人:......
现场气氛尴尬了一瞬,最后还是阿鸳先开口。
她看了眼池云筝,又看向纪君卿。
她仍是看着纪君卿的脸,但眼神悠远,与其说是在看纪君卿,更像是在透过纪君卿看什么人。
阿鸳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高兴,又像是有些悲伤。
“她是你娘子?”阿鸳看着纪君卿问。
纪君卿并不是一个很好接近的人,若是旁人无缘无故摸他的脸,他必然要恼怒的。
但大概是因为阿鸳的眼神,那种说不出的沉甸甸的感觉,让纪君卿很难马上对她生出恶意。
虽然心里奇怪阿鸳的言行举止,但纪君卿沉默一瞬后还是点点头,“对,她是我娘子。”
宋辉和池云筝都第一时间看向阿鸳,前者是紧张,后者是好奇,他们都在等阿鸳会有什么反应。
阿鸳看了看池云筝,又看了看纪君卿,然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宋辉愣住了,阿鸳平时在他面前也会笑,但那笑容通常都很短暂,有时即便是笑着,也仿佛在压抑着悲伤哭泣。
这还是宋辉第一次见到阿鸳这么轻松畅快的笑意,就像压了许久的乌云骤然被移开,露出云层后面的阳光一样。
“好,真好。”阿鸳满意地点点头,笑着笑着就流出了眼泪。
她抬头看向天空,忽然屈膝在地上跪下,动作惊得在场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娘娘,您在天之灵看到了吗?小殿下不仅平平安安地长大了,还已经成家立业娶了妻子,您终于可以安心了!”
阿鸳哭着在地上重重磕头,像是长久以来背负的压力在这一刻松懈,磕完三个头之后阿鸳伏地恸哭,好久没起来。
宋辉在愣了一瞬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复杂地看了纪君卿一眼,蹲下身陪着阿鸳。
他没有阻拦阿鸳的哭泣,他知道有些事在阿鸳心底憋了太久,现在能够发泄出来是好事。
池云筝和纪君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回神片刻,纪君卿便立即蹲下身,急切地询问阿鸳:“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娘娘是谁?殿下又是谁?”
在问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纪君卿心底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只是他不太肯去承认,更不想面对,宁愿执着地询问,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但事实就是事实,无论过去多少年,被掩盖多少,它都是不可撼动的事实。
阿鸳擦了擦眼睛,在宋辉的搀扶下起身。
纪君卿跟着站起来,如果不是宋辉在一旁,他几乎都要冲上去直接拉着阿鸳询问个明白了。
阿鸳看着纪君卿,想要露出一个笑脸,但实在太难了,她索性放弃,语气平静地讲述了一段隐藏多年的过往。
二十一年前,先皇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大康也海晏河清,居民安居乐业,国力远盛周边小国。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表面的强盛,实际上因为大康年年征战,国库早已经空虚,百姓被赋税压得不堪重负,看起来欣欣向荣的大康实则一潭死水。
大康需要钱,先皇就盯上了周围小国里盛产黄金玉石的周国,只是大康已经支付不起太多军队支出,先皇没办法直接占有周国,他便占有了周国的公主。
大康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国国王不想给国家带来战争和灾难,无奈之下只得将公主交出去,和大康联姻。
有了周国的帮助后,大康的财力渐渐恢复,而周国有了大康这座靠山,也免于周边小国的骚扰,这场联姻对于两个国家来说都是一场好事。
百姓欢欣鼓舞赋税减免,官员放心自己的俸禄,皇帝安心坐稳自己的位置,没有人关心那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周国公主虽然一开始就不愿嫁入大康,对先皇也并无情意,自从入宫就总在想办法离开,可在发现自己怀有身孕后,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决定留在大康好好过日子。
但命运有时总是捉弄人,当她费尽心思想要离开的时候,即便孤身出宫也未曾遇到任何危险,反而在她决心好好过日子后,不是差点流产就是差点落水。
公主不是傻子,知道有人想要自己死,最好的结果是她和自己的孩子一起死,她抚摸着怀中快要临盆的胎儿,做下了一个决定。
不知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阿鸳说到这儿的时候,神色骤然变得激动,连呼吸都变粗了。
她紧紧抓着宋辉的手,说:“当年公主在生下您后,几乎没有歇息就独自去见了皇后,我和另外几个心腹想要跟随公主一起,公主却说如果想要护殿下平安,事情必须要有个了结,而这是唯一的办法。”
阿鸳落下眼泪,“我不知道皇后到底对公主做了什么,我和另外几个丫鬟守在栖梧宫外,只听到里面不时传来公主的惨叫声、哭喊声,我们去敲栖梧宫的门,想要带公主离开,却被太监打走,我当时被打晕了,不知道后面的事,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听说公主死了,死因......”
阿鸳嘴皮颤了颤,几乎是咬牙说出那两个字:“难产。”
纪君卿脸色苍白,身体晃了一下,池云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蹙眉问道:“你没事吧?”
纪君卿摇摇头,大半身体靠在池云筝身上,手指掐了掐手心,强忍着问:“后来呢?”
“后来?”阿鸳讽刺一笑,“后来自然就当难产处理了,该办丧事办丧事,该处理没‘及时救治’的接着处理,而您,公主殿下的亲子,则交由膝下无子的皇后抚养,皇后与陛下商议,说是为了不让您伤心,加上公主已经仙去,干脆对您隐瞒此事,就说您是皇后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