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疑自己眼花了。
否则她怎么会看到那名村汉的口袋里装着一只老鼠？
不是宠物仓鼠，是老鼠！
难道这年头竟然有人把老鼠当宠物养？
还是老鼠偷偷跑进去的？苏柔都惊了，不由打了个寒噤，盯着那人走远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什么鬼，管别人如何，反正不关她的事！
“那群人有什么不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季岳问道。
“没什么，就是看到那个人兜里竟然冒出个老鼠，惊了一下。”苏柔随意摆了摆手。“院子的杂物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去把推车推出来，将垃圾都扔出去。”
“好。”季岳对一个上门讨水的路人并没有兴趣，也不曾将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
而成功讨到水的中年村汉，也就是叶云彬，高高兴兴的拎着一串水囊一一递给树下乘凉的几人。
“这鬼天气快把人烤化了，更要命的是樟树村距离固安镇竟然这么远！不是说是最近的镇子吗？结果天没亮从村子里出发，现在都下午了吧？”楚昊随手把草帽扣在白灵老太太的脑门上，接过水囊。
白灵不想动弹，她感觉魂都飘出脑顶了，一把老骨头都给独轮车颠的移位。
她没好气道：“我能记得路就不错了，老太太来镇子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谁能想到这么坑，走一半不记得是哪条道了，我还是靠记忆里镇子的方向推理出来的路线，能成功到达目的地都要感谢我这颗天才脑袋知道吗？”
这古代没汽车没轿车就算了，自行车来了都抓瞎，独轮车一个轮子都被颠的一抖一抖，她的一口松动老牙差点磕掉。
当老人真的惨绝人寰，尤其是生命已经走到最后阶段的垂暮老人，身体各种毛病都让她在狂暴的边缘，偏偏身体素质还不允许狂化，情绪太激动都感觉胸口一紧，差点心梗去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原身老太太还有老寒腿的毛病。
若不是来到镇子上觉醒了药铺买膏药的记忆，她都不知道这事！
上辈子谁说她运气逆天的？以后谁再敢提，她非得掀了对方的头盖骨！她这哪里是运气好的逆天，分明是运气坏的天怒人怨！
“冷静，喝点水降降火。”叶云彬喝完水，把没沾唇的水囊递给白灵。
水囊有限，这次他们几个出村全给带来了，彼此都是公用的，喝水时很注意没碰到囊嘴，否则以他们上辈子养成的卫生习惯，很难不会彼此嫌弃。
白灵没接。“之前最后剩下的水都给我喝了，现在不渴，水留着吧，还不知道镇子上是个什么情况。”
叶云彬也没客气，重新扣好塞子，把水囊挂回独轮车车臂。“休息十分钟就走。”
“打听到镇上是什么情况吗？”背靠树干的精瘦青年村民取下盖在脸上的草帽，一个鲤鱼打挺盘腿坐直了身体。“一路上碰见不少人和动物的尸身，竟然都没见人个出来收尸，真是不敢深想其中透露出来的细节。”
尸体腐烂后蚊蝇聚堆成群，臭气熏天，隔老远都能闻到，他们一群人已经是经受过一番收尸焚尸的精神捶打，不是昔日吴下阿蒙，远眺一眼都差点吐了。
“和王舒雅之前说的一样，镇上的人似乎都认为是妖兽干的。”叶云彬拿起汗巾擦了一把脸，暗自摇头。“那小女孩说镇上的医馆每天都挤满了病患，死了很多人。”
“呵。”精瘦青年嗤笑一声，又躺了回去，翘起了二郎腿。“离得近，知道真相的人全都当场暴毙，离得远还能逃得一命的却不明不白，连是谁害的自己都人云亦云。”
白灵瞥他一眼。
姜浔，是最后诈尸的五人之一，穿成了村中的青年，这次外出选择的大多是年轻力壮的村民，若是遇上拦路恶霸还能抄起家伙干他丫的，于是就把他带出来祸害别人了。
这二货或许是经受了些不怎么美妙的死亡过程，直接倒回了中二期，整日怼天怼地，看的人想给他一脚。
“我总觉得要出大事。”王舒雅心下不安。
她小声道：“虽然不记得书中有没有再提这块地界后来怎样了，但怎么也该遵守基本的事情发展逻辑，一个村子一个村子的死，竟然没人收尸，他们居住的分散影响范围或许有限，但别忘了这么一大片森林，里面的动物数量是人的不知道多少倍！全都这么不管……”
白灵面色沉凝。“会发生瘟疫。”
王舒雅拼命点头。
她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无不色变。
“已经过去十来天了，求医的人数没见减少。”白灵指着前往镇子中心街道的那条路。“那边就一直有人在进镇子，都是或背或载着无法自由行动的病人。”
众人齐齐看向官道，果然如白灵所言，短短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路上过去的几乎都是带着病人的！有的还不止一位。
因所谓的妖兽袭人谣言，前来小镇医馆求诊的人数庞大，以至于暂时没人将大量求医人员和瘟疫联系起来，但这样的状况持续不了太久，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到异常。
以这时代朝廷官员的尿性，别想着众志成城抗疫了，只会封锁瘟疫区所有凡人的求生之路。
“那……那我们还过去吗？”楚昊心里直发毛。
“去！”这次是叶云彬开口了。
他面色严肃，下定了决心。“别忘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不补充物资是想等死吗？趁现在还没到完全失控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尽可能的屯粮屯药！”
这次他们进镇之前本来是让刘珩带队的，但刘珩在寻找驴子时一只脚不小心掉坑里崴了，最后带队的人换成了他。
他将所有人从废墟里挖出的铜板和碎银子全都带来了，就是为了补充众人的日常必需，如今正好能用来买粮买药。
“万一没有瘟疫……好吧，随便你们。”姜浔把帽子重新戴回头顶，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
这种事在古代就赌不起。
搁现代也是挺不住的。
而且——
他看向白灵，眼角微抽。
老太太已经握住拐杖，一脸英勇就义奔赴刑场的表情，噔噔噔的重新坐上独轮车，朝着镇中心的方向一伸拐杖，中气十足：“同志们！跟我上！”
拐杖愣是给她举出了法杖的气势。
众人：“……”
见白老太这劲头，老实说，他们已经百分百确定真会发生大规模瘟疫了。
不是他们吹，白灵真就是个灾难提醒器。
呸呸呸！什么灾难提醒器，那是料事如神真神仙！
众人精神一振，感觉重回当年一起忽悠瘸黑山老妖的时候！
叶云彬嘱咐众人检查一遍带来的物品，确定没落下东西后，握住独轮车的车把手。“走吧！”
一行人顶着烈日，推上独轮车，重振旗鼓前往镇中心大采购。
*
镇中心街道，来来往往的路人全都看傻子一样看着街中央那支推着独轮车的奇葩队伍。
一行七八个糙汉和村妇，还有个快入土的拄拐老太太。
这一行人把口鼻全都包个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推着独轮车像是推着上战场的战车，一路突突突的横冲直撞，把人吓得全都退避三舍。
更令人无语的是，那老太太的帽子上面竟然还趴着一只吱吱叫的老鼠？！
更绝的是那老鼠的尖嘴都被包住了？！
众人全都一副看到疯子集体巡街的受惊模样，见他们直冲过来，差点弹跳而起，飞快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眨眼间，那群神经病就从身边冲了过去。
此时固安镇的人并不知道，就在当天下午，这群人从太阳高挂逛到半夜，先去了铁匠铺，又跑去了盐铺子，并且在深刻认识到了这时代普通人经受的残酷风霜刀剑后，把剩下的所有碎银和铜板全都用来买粮。
柳筱婷和王舒雅、楚昊、白灵去了药铺所在的街道。
日头西挂，药铺所在的街道挤满了哀嚎的病人和暴躁的家属，柳筱婷隔着几层厚的细棉布都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的腐腥气味。
病人萎靡朽烂的气息令人感到非常不舒服，家属焦躁不安的叫嚷更是吵的人脑仁疼。
灼热浑浊的空气使人窒息。
白灵站在街尾，看了一眼挤得没处站的药铺子，心头猛跳，脸色极其难看，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由然而升，让她眼神有一瞬的凶戾锋锐。
她沉着脸拉住了另外几人。“不要过去！全都给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