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斯顿高中,总是充满着生机的,无论是枝头新长出来的嫩叶,还是洋溢着欢声笑语的小路,都是初春的一部分。
陈许冽一下车就跟在温尔身旁,他把距离把控得刚刚好,既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又能处处彰显出两人关系的亲近。
“中午一起吃饭?”
陈许冽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拎着书包,动作是漫不经心的随意,一头银灰色短发衬得他面容更为精致,无形中削弱了几分冷淡。
温尔对于他的提议,只是回了句,“我和温期言有约。”
陈许冽点点头,十分坦然地接了一句,“没事,加我一个也没什么问题,毕竟陈许凛就是这么加进去的。”
温尔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只是迈着步子继续往前走。
陈许冽轻笑一声,跟了上去,他声音听起来有些散漫,“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我跟着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从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陈许冽是温尔的专属小跟班,时隔三年再回来,他似乎也在践行着这件事。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温尔和陈许冽先后从车上下来,然后又并肩而行的事,很快传遍校园。
在斯顿高中里面,和温尔这个名字被同时提起的,多半是陈许凛,但陈许冽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成功改变了这件事。
阳光把二人的身影拉长,交错又分离,分离又交错,不停重复着,一直通向未知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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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西下,天空像画家笔下最为出色的作品,橘色晚霞晕染了整个世界,落日是黄昏别样的心动,令人沉醉。
放学路上,到处都是步伐匆匆的行人,车辆停在红绿灯前,温尔透过车窗往外看,落日余晖显得格外动人。
这种时候,似乎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无论是陈许冽的跟随,学校里各种各样的传言,又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无可比拟的夕阳之下,似乎能让人忘却一切。
“哎,这狗怎么没拴绳。”
“小孩别乱跑,那边都是车。”
街边突然冲出来一条白色的小狗,毛绒绒的,像个毛线团子一般,四处跑动着,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孩追着跑出来。
一人一狗从人群中穿过,然后又往马路上跑,穿梭在密密麻麻的车辆间,红灯的时间过半,有车主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开始响喇叭声,又或者降下车窗喊话。
“不要命了,怎么往马路中间跑!”
“快跑回去,待会就转绿灯了!”
然而很可惜,那小男孩像是听不到任何话似的,一直紧紧地追着那条白色的狗,仿佛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正处于众多车辆之间。
可以预想,只要信号灯一变,这些暂时停下来的车就会重新动起来,然后车流瞬间就会把他们淹没。
温尔看了一眼红灯倒计时,又看了看那条正在跑动的小狗,在它跑过车辆附近的时候,她打开车门,下车把狗抱了起来。
白色的比熊犬并不大,被她抱起来以后似乎瞬间就安静了,温尔看着那个穿着黑色小西装的男孩,“快过来,有车危险,小狗我帮你抓住了。”
这回,他像是终于听进去了一般,朝着她的方向跑来,温尔动作很快,她把狗放进了车后座,然后又很快把人也带进了车里。
她顺手关上门,又过了几秒,红灯变绿,无数车辆霎时启动,像是车流一样缓缓向前,后座上的男孩此刻安静地抱着白色小狗,好似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什么。
“请在前面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一下,我下车步行送这个小朋友回去找家人。”
“是,小姐。”
刚才的行为完全是一时情急,只希望他的家人没有因为找不到他而着急,温尔在心底里想道。
两分钟后,司机停下车,温尔把人带了下来,这里的人不是很多,她略微蹲下身子,在和他视线平齐的位置,轻声说着话。
“下次要记住不能往都是车的地方跑,很危险的。”她朝他伸出手,“姐姐带你去找家人吧,他们是在刚刚那个位置吗?”
不出意外的,温尔这次也没有得到反馈,刚刚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小朋友虽然长得很可爱,身上也都穿的是昂贵的衣服,但好像不管外界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眼,约莫五六岁的年纪,长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皮肤很白,他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漂亮但又……空洞,像没有聚焦点一般。
他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一下一下地摸着怀里的小狗,安静又沉默。
这条小狗,似乎有些眼熟,白色的比熊犬,毛绒绒的,脚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疤,形状很独特,不细看的话几乎不会发现。
温尔垂眸,这好像是她那天帮池妄选的那条狗,难怪刚刚抱着它的时候也不怎么挣扎,她忽的想起他说过,收到礼物的人会是一个“很安静、很听话的六岁小孩”。
好像一切都对上了,这或许是池妄的弟弟,但传闻中池妄的母亲是陪着他弟弟出国治病的,怎么回来了?
她不太确定,但是可以先打电话问问,如果不是再送去警局。
温尔一边带着人往刚刚红绿灯的附近走,一边打电话给池妄。
电话很快接通,但他显然没空闲聊,一向做事随性散漫的人,此刻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有事?”
很显然,如果不是什么急事,他会马上挂掉这一通电话。
温尔看了一眼正抱着小狗蹲坐在一旁的小团子,不太确定地问,“有个小朋友走丢了,他身边还有一条小狗,好像是我们上次选的那条,你认识吗?”
池妄很快追问,“他穿着TR小西装是不是,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温尔报了地名,池妄大概是很急,连电话都忘了关,她甚至还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呼吸声,伴随着风声一同响起。
池妄到的很快,他身上穿着如出一辙的黑色西装,平日里洒脱张扬的少年,此刻多了几分矜贵和漠然,他大概是跑过来的,那头黑色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有种别样的冷酷和英俊。
他嘴角处又添了新伤,这次看着有些特别,脸上也有痕迹,像是……巴掌印。
“小恩,下次别乱跑了,会吓到哥哥的。”池妄蹲下身子,即使呼吸还没完全平复下来,但仍用着很轻很轻的语气说话,“有没有哪里受伤,或者不舒服啊,要跟哥哥说才行。”
温尔从未见过这样温柔的池妄,外人眼中的他是孤僻又特立独行的,身上因为常年带着伤,也总让人觉得不好靠近。
但是这一刻,温尔好像见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这个时候有喜欢拍照的路人经过,或许这一幕就很值得记录下来。
桀骜不驯的少年穿着黑色西装,孤傲冷酷,嘴角带血,处处都是与世界为敌的尖锐刺感,却在这一刻温柔地低下头,扯着唇角笑了起来。
“嗯,哥哥不疼的。”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