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陶之愣了。
教书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白双双倒在地上,苏怜手上的砚台还陷在她脸上,血肉模糊,流下来的血将两人名贵精致的衣衫染得通红。
鲜红的血色艳丽,像开在黄泉彼岸的曼珠沙华,铺陈在她们的裙角以及地上,厚重瑰丽又显得无比可怕。
“你们在干什么!”怒喝声从门口传来。
处于震惊中的众人这才回神,看见祭酒怒气冲冲的拨开人群,然而在看到眼前这幕时,他还是难以置信的颤了颤。
“怎么回事!”
他高声问。
声音里带着颤意。
“是她……她……杀人了!”有人指着苏怜,曝光她的罪行。
然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看到的。
“她拿砚台砸死了白双双!”
“她是杀人犯!”
“都愣着干什么,快抓住她啊,否则她要杀我们了!”
刚才可怕至极的一幕烙印在他们心里,成了无法磨灭的阴影,有人拿起平时打扫用的笤帚,做出自卫的动作,有人更是亮出了自备的防身武器。
原本就混乱的地方没有因为祭酒的出现而好转,反而乱成一锅粥。
“不,不是的,是……是苏夜阑!是她在白双双身上放了蜘蛛!我……白双双抓了蜘蛛放在苏夜阑位上,想要吓她,结果她刚才出去时把蜘蛛放在白双双身上,这都是真的,夫子,祭酒,你们相信我,这是苏夜阑做的,是她要害我们!”
惊惶中的苏怜终于反应过来,想要解释。
但是她沾满血的手还握着那块血淋淋的砚台,所有人都看见她用砚台砸了白双双,她却说罪魁祸首是别人。
这是把他们都当傻子。
“你还好意思说,明明是你撺掇白双双去抓蜘蛛的!而且刚才白双双扑过来,我们都是躲开,你却用砚台砸人,分明是想置人于死地!”
“苏怜,你真恶毒!”
“不……我不是……我没有……”
苏怜百口莫辩。
“祭酒,报官吧。”顾陶之站在一旁,低声道。
一个是忠勇侯,一个是宁远候,两家都不是好惹的,国子监担不起这个责任,只能交给官府来解决。
“嗯……再叫大夫来,赶快……”祭酒年迈,说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顾陶之低头道:“是。”
不论如何,苏怜注定逃不过这劫。
苏夜阑站在屋外的走廊下,静静看着庭院落花,耳边乱糟糟的声音好像渐行渐远,眼前的景色也慢慢变得模糊。
苏怜其实没有记错,她是怕蜘蛛。
但那是上辈子十三岁时的她。
后来她嫁给沈殊,陪他远征南疆,那里的瘴林里到处都是蛇蚁毒虫,晚上帐篷外面都能听到窸窣的声音。
再后来沈殊遭人暗算,身中剧毒,为了救他,她一夜之间试遍天下奇毒,最后忍受着被毒虫反复撕咬的剧痛,终于研制出解药。
她现在都还记得毒虫交织在她身上啃食皮肉的痛苦,毒蛇的蛇信舔过她脸庞,蝎子的毒针扎进她咽喉,蜘蛛的毒牙咬在她嘴唇上。
那种蚀骨铭心的痛,她们又怎会知道。
乱花渐欲迷人眼,夜阑嘴角露出个难以察觉的笑,她说过,轻敌,是会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