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家,比赵意瓷想象的更加绝情。
则南蒂圣宠不衰,但她身后除了皇帝,根本没有别的依靠,她本来就只是一个西域送来的舞姬,根本不像其他妃子,有亲人在朝堂当官。
她是大漠中最缥缈的一缕孤烟,绝美地绽放了一瞬,生命就此定格。
她是被后宫的妃子害死的。
那妃子是将军之女,样貌并不出众,但将军府是她最大的倚靠,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不喜以色侍人者,则南蒂的出现无异于是她的眼中刺,她原本以为皇帝只是好一时的新鲜,过不了多久就会厌倦。
但则南蒂的容貌实在出众,性子又与中原女子不同,当她被皇帝封为皇贵妃后,后宫的妃子们都不由得正视起来。
她们原是看不起则南蒂的,觉得她不过是个舞姬,但当则南蒂的身份地位都超过她们的时候,她们心里都恨得痒痒。
将军之女也是个贵妃,她心里一直憋着气,皇帝当初给她的封号是荣,她一直都明白,如果不是将军府的话,皇帝可能根本都不会来自己这。
当则南蒂被太医查出怀有身孕后,荣贵妃已经准备下手了。
绝对不能让舞姬之子爬到她们的头上。
则南蒂有孕后便一直厌倦中原的食物,开始想念西域,皇帝让御厨们专门做了些西域的特色吃食,则南蒂尝了尝后,却总觉得少了些意思。
赵意瓷的内心是复杂的。
她恨皇帝,想恨则南蒂肚中的孩子,却发现自己下不了狠心。
那是则南蒂的骨肉,媚色无边的女子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赵意瓷看着她温柔的侧脸,有些落寞,却又有些释然。
最起码,在则南蒂眼中,自己是最好的朋友。
后宫之中妃子们拉帮结派,也有想要依附则南蒂的,则南蒂虽不是心思细腻,但也能察觉到她们目的不纯,有的妃子想说赵意瓷的坏话,对则南蒂说小心柔妃害她腹中胎儿。
毕竟,最亲近的人,有的时候也会成为伤自己最深的人。
则南蒂却没有这一层顾虑,她信任赵意瓷,觉得此生遇见赵意瓷太晚了,如果赵意瓷也是西域人,她们可以一起在大漠中策马扬鞭,做最潇洒肆意的女子。
她现在有了牵绊,中原在她心中终于变成一个家了。
她很期待腹中的小生命。
赵意瓷明白则南蒂有多喜爱这个孩子,但她不想让则南蒂饱受怀孕之苦,只希望自己能够减轻一些。
她开始在自己宫中学做吃食,学些医术知识,学些养胎之术。
她甚至放缓了自己离开这本书的计划,只想等则南蒂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
赵意瓷开始频繁在佛前跪拜,她深知自己是个七分的恶人,为了回到现实世界不择手段,佛祖不会听她的祷告。
她让婢女用她的钱财去做善事,只想攒些功德,求佛祖保则南蒂安然无恙。
赵意瓷本来做这些都避着则南蒂,但则南蒂还是发现了。
朱唇玉面的女子很心疼赵意瓷,对她说:
“阿瓷何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赵意瓷温柔地笑了笑,只把自己做的西域糕点喂给她吃,淡淡地说:
“我爱做这些。”
我爱你。
则南蒂发现自己有的时候看不懂赵意瓷,她冷淡又神秘,温柔又绝情,她见过赵意瓷对人发怒,但赵意瓷对自己永远都那么温柔。
都没关系,她们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她知道赵意瓷不喜欢皇帝,于是每次在赵意瓷面前都不会提皇帝,有的妃子嚼舌根,嘲笑赵意瓷,喜欢在则南蒂面前献殷勤,但则南蒂从来都不会在皇帝面前说赵意瓷的好话,根本就不帮她争宠,真是好笑。
则南蒂也只是笑笑。
她知道赵意瓷不需要。
赵意瓷是她见过的江南烟雨中最美的一首朦胧诗。
但意外还是来了,则南蒂在去往赵意瓷宫中的路上,摔了一跤。
这一跤直接造成早产,御医们拼尽全力救她,皇帝也焦急万分地守在她的宫殿之中。
他大怒又大急,还有隐隐的大悲,他看着则南蒂浑身是血,姝色的面容像是血中开出的殷红的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逝。
他让人彻查此事,而赵意瓷这几日有些左支右绌,她既要忧心则南蒂,又要担心自己暗中在宫中培养势力的事情暴露——已经有人把手伸到她的宫中了。
当她处理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婢女,在疲惫和厌倦中听闻了赵意瓷的事情时,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脚就往外走,却倏然摔倒在地。
婢女把她扶起,赵意瓷已经满脸是泪,嘴中兜兜转转只有一句话:
“救她!救她!”
她不信皇家的爱,只怕早产会让皇帝在则南蒂和孩子中做选择,她怕失去则南蒂。
其他妃子也在一旁守着,面色凄然,却又那么虚伪和快活,个个都是演戏的一把手。
赵意瓷知道自己如果不克制一些的话,会引人怀疑,但她在这一刻根本就不在乎了。
阿南,阿南……
则南蒂已经奄奄一息, 她似乎明白自己这次撑不过来了,但她心中还有两桩未了的心愿。
她看着已经在自己床边落泪的皇帝,轻声说:
“臣妾恳请陛下,一定,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皇帝见过生死,却舍不得这个女人,当下立誓:
“阿玉放心,朕定会好好照顾他。”
则南蒂闭了闭眼,疼痛已经麻木,缓了口气。
其实,当则玉,很累。
她有的时候只想当她的则南蒂。
则南蒂微弱地说了句什么,皇帝倾身去听:
“阿瓷没有。”
“相信阿瓷。”
“放过阿瓷……”
赵意瓷被人拦着,只想见则南蒂一面,却听得里面高声传出一句:
“玉贵妃薨了!”
赵意瓷恍惚间跪在了地上。
阿南……
皇帝沉着脸走出了内殿,看了圈后宫嫔妃们,视线在赵意瓷身上停了几秒,然后移开。
赵意瓷失去了生命中遇到的最美的花。
她并不知道的是,那日则南蒂来找她,就是为了赵意瓷的事情。
有人向她告发赵意瓷私下干政的事情,则南蒂惊愕万分,却又在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她要去找赵意瓷,却并不知道这些都是荣贵妃设好的局。
一石二鸟,荣贵妃除掉了则南蒂,想着连讨厌的赵意瓷一起收拾了,却没想到最后则南蒂会对皇帝求情。
心爱女子的遗愿,终究还是让皇帝有所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