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向大地播撒一片温柔,在不寸山的一个阴冷潮湿的山洞,有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一个神色淡定,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另一个则不知为何早已经染上一层红晕。
如果说遥远的距离是拉开人与人之间感情的隔阂,那此刻狭小逼仄的空间又何尝不是拉近二人感情的机会。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方新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将这份感情埋葬在心底,只敢在没有人的时候才能独自偷窥。
洛怀话说一半,瞥了眼面前的方新,打趣他道:“你脸红什么?”
方新身子一僵,脸上神情也显得不自在,担心被洛怀看出对他的心思,连忙找借口掩饰。
“可…可能是这个洞穴太小,闷得慌,热的了。你不觉得吗?”方新说着用手扇风,拽着衣领往里面灌风,假装想要凉快,但突然想到什么,觉得不妥,只好作罢。
洛怀心下有怀疑,方新不是鸟族吗?这样阴冷潮湿的洞穴应该感到寒冷才是,他换毛了?
实际上与洛怀猜测的一样,方新脸上红的发烫,脚下生出的寒意却难以忍耐,他觉得双脚要被冻烂在这里。
“你…你胸口有桃花……”方新说完,意识到什么,迅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悔恨不已,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自己这张嘴真该打,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如此狭小的空间他的话一字不落全部溜进洛怀的耳朵。
短短几个字像一颗雷,在两人之间引爆,带来一阵冲击。
洛怀一阵头晕目眩,感觉从没有受到如此大的冲击,鸟族的癖好是偷窥人的隐私吗?怪不得每次他洗澡,方新总探出脑袋偷看他,是他身上有的东西他没有,还是他……
洛怀的目光与方新目光相触,方新心里发麻,急忙解释:“我…我只是好奇,你个魔头为什么会喜欢在身上纹那种东西。”
“跟你平日里的做派不相符。”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伤口碰巧在那朵桃花旁边,我才不得已看见。”
方新一顿解释后举手投降,这地方不是打架的好地方,他也打不过洛怀。
“我也不知道,自从记事起就有了。”洛怀平静地解释一番,这个印记的确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了,平常与身体其他部位无异,并未让他感到任何不适。
只是他一靠近桃树就会感到止不住地心慌,胸口一阵发闷,沉重地令他透不过气。甚至连桃子都不能吃,只要与桃树有关的一切,他靠近就会觉得不舒服。
这些他都找不到原由,询问他人未果,他便下令不准在不寸山种桃树。不寸山的土地本就不适于花花草草生存,其他人觉得没什么,没人会闲着没事在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妄想种出桃花。
只是,洛怀忽略了一个人。南音,脑子不正常的徒弟,下山时不晓得从哪里摘了颗桃子,桃子吃完将桃核找了个花盆瞒着他种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去监督弟子们练功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抹鲜嫩的绿色,充满生气。
他靠近举起花盆想要仔细察看到底是何种生命力强大的花草竟然能在贫瘠的不寸山发芽。
下一秒他的胸口一阵发闷,出于本能反应他将手中的花盆丢出去,嘴上忍不住大骂“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不寸山种桃树?!”
“师尊,是我。”南音及时赶到接住了被洛怀丢出去的桃树苗苗,心疼不已,幸亏自己来的快,不然精心养育这么久的苗苗今天就归西了。可是,为什么会碰到师尊,这下死定了。
洛怀抬眼看去,南音怀里抱着桃树苗苗满脸歉意地看着他,满脸无辜的样子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你不知道不寸山的禁令吗?!”洛怀气不打一处来,严重怀疑当时所做的决定,甚至怀疑起方新的真实目的,给他送来个什么弟子,天赋不行,更是公然违抗他的命令,要说她不是卧底,任谁都不相信。
“师尊,对不起。但是,我觉得山上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很单调,想养棵花树……”南音的声音越来越小,都怪今天起的太晚,忘记把花盆藏起来被师尊发现,天呐,谁还能比她倒霉。
“就为了这个?”洛怀无语至极同时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怒火,她想让不寸山多一点生气,倒是把他这个师尊抛之脑后,忘了他的命令。
而且,她之前打翻的那株桃花到现在也不曾提起要赔他,就算再找一株也是他的那株。
那是对他的惩罚,他没照顾好它,它便诅咒他有关桃的一切都再也不能触碰。
洛怀想起先前的事情,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与不寸山相比,他这个师尊倒显得微不足道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心中怒火早已熊熊燃烧,他不想对她动手,只能强压下去。
“师尊,真的不能留下它吗?将来长大了就可以代替之前的桃花陪你。”南音眼角泛起泪花,抽抽鼻子,可怜至极。
她不小心打翻师尊的桃花这件事一直记得,在下山执行任务时看见一个老者再卖桃子。
老人拿出一颗最大的桃子,散发着桃子独有芳香,慈祥告诉她:“小姑娘,你生的像我的一个故人,这颗桃子送你了。”
“送我?”南音指着自己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戴着面纱,老人家有透视眼不成能看清自己的相貌。
“对。这可不是一般的桃子,桃核种下去能生出人世间最漂亮桃花。”老者将桃子放到南音手中,转身化为一团轻烟消失不见。
原来是仙人送她仙桃。
可现在师尊却要将她的桃树和她弥补错失的机会斩灭。
想到这里南音再一次忍不住,抽泣起来。
抱着花盆的人儿和她怀里娇嫩的绿色一样惹人怜爱,洛怀心烦不已,斩钉截铁地拒绝南音的请求,无论她再怎么哭闹他都无动于衷。
“把它丢掉,明天本座不想看见它!”洛怀撂下这句话,气冲冲地离开,心烦意乱。
南音待在原地抱着桃树苗苗落泪,师尊为什么容不下一棵桃树,它们到底怎么他了?
抱怨归抱怨,南音乖乖抱着花盆走下山,准备把它丢掉。
只是可怜了风荣几人,师尊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训练强度比平日里大的多,动不动就挑他们毛病,不是说大师兄这么长时间不见一点进步,就是骂二师兄这么强大的火术在他手里都能这么弱,十几个弟子无一幸免,全被他骂了个遍。
好在弟子们对挨骂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相比起挨打,被师尊骂两句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没有一点杀伤力。
当然,他们也不会往心里去。
轮到楚天河的时候,洛怀已经骂累了,简单说了他两句就没再骂他。楚天河刚想和南音说自己幸运,连骂都没挨多少,这才发现身边拿着剑有气无力的南音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没了踪迹。
“真奇怪,什么时候溜的,都不叫我。”楚天河摸摸脑袋,继续练功。
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所说溜出去的人,这个时候正抱着她心爱的桃树苗苗一步步走向山下,将它亲手送入坟墓。
而骂完弟子们的洛怀扬长而去,紧随南音其后赶往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