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南音醒来,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到日上三竿,而是穿好衣服去了院子里。晨光微露,空气清新,南音的头脑清醒不少。
大师兄说的没错,他们不可能保护自己一辈子,唯有自身的强大才能在纷乱的世间立足。
南音宁心静气,缓缓运功。半晌过后,她竟然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体内的妖力四散开来无法凝聚。
“不可能!”南音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无法凝聚妖力意味着她从今往后修行就是个!问题,师尊不可能没轻没重一掌将她的根基震碎。不可能!
师尊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对他们还是有一丝情义在的。
南音跪在地上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不是没有挨过师尊的毒打,从她有记忆起,不寸山的生意不好,挨饿是家常便饭。时常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由于接不到生意,师尊对弟子们更是严加打骂。
最严重的时候,她被师尊打的浑身是血,破烂的衣服下肉眼可见被打的溃烂的肌肤,她躺在小木屋里靠着一口气苟活。只要师尊最后一鞭子再稍微使一点劲儿,现在的她已经在阎王爷身边当差了。
可是,为什么师尊要废了她的修为?仅仅是因为她在山下多逗留一段时间吗?难道师尊怀疑她借机和敌人勾结,沆瀣一气?
南音的脑子里把所有可能全部想一遍,最后仍然不明白原由。
她找不到理由,也无法劝慰自己。
“十一,”楚天河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探出脑袋,一只手举起小小的食盒。
南音循声望去,晨光中他的脸庞显得是那样清爽明净,将她胸口的苦闷慢慢拂去。
不用再多说一句,两人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想的是什么。
当初拜师的时候,楚天河只比南音早踏进不寸山半个时辰,竟然成了她的师兄。
南音心里自然是不服气,要论起来年龄,她要比楚天河长一个月。让她叫比自己年龄小的男人师兄,她叫不出口,干脆直接叫楚天河的名字。
由于拜师时闹的小摩擦,两个人不打不相识,聊起天来彼此感觉很是投机。师兄弟们数他们两个的关系最好,有楚天河的地方必有南音,有南音的地方不远处定能看见楚天河。
“还是你心疼我,平常没白疼你。”
南音手里拿着一只烧鸡腿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向楚天河道谢,楚天河见她吃得开心,说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师尊闭关去了,按理说你应该睡到中午才起床……”
不对劲,十分不对劲。楚天河一脸疑惑地看着南音,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不会又要趁机下山吧?不行,你昨天才被师尊打了个半死,睡一觉全忘了?”
南音一把夺过楚天河手里拿着的桃花酿往自己嘴里灌,艰难地咽下满嘴的烧鸡,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说话呢,你才记吃不记打呢。我只是……”
想起刚才自己运功时不能凝聚妖力,南音心里就难受,手中的烧鸡变得没有滋味。
见南音的情绪突然失落,手里的烧鸡也被她一把塞回食盒,楚天河猜想肯定有什么事,急忙询问:“怎么了?”
南音沉默半晌,内心挣扎一番,知道楚天河的品行,决定告诉他真相:“我刚才凝神聚气,发现妖力四散,不能凝聚……”
“我还想早起练一下功呢……”南音埋头喝酒,这个时候唯有美酒解千愁。
她对着酒瓶咕嘟咕嘟,不一会儿一瓶酒被她喝得一干二净,楚天河还想和她一起喝呢,这一会儿的功夫被她全喝完。
楚天河想阻止,看她眉眼低垂,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悦,终究将手缩回。
“不能凝聚妖力?!”楚天河张大嘴巴,震惊不已。
这样的情景他闻所未闻,他一直觉得怪异奇谈要比一般人见得多,可妖族不能凝聚妖力之事他还闻所未闻。
他怔怔地看着南音好一阵,南音紧张地手不停搓着衣角,似是在等待他的宣判。
“什么?十一这个菜鸡不能修炼了?”
“哎呀!这可怎么办呐?”
“师尊知道了不得把你逐出师门?”
“别喝我的桃花酿了!”
楚天河看似悲伤不已,实际上嘴角已经上扬到了天上。
他说着夺回南音手中的酒盏,嘴里嘟囔着还有事,拔腿想跑。
南音一把拽住衣领,狠狠剜他一眼,他乖乖坐回来。
南音修炼不行,还脑子不好使,笨死啦。他曾经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受伤后有很大的几率会出现妖力无法凝聚的情况,也不是什么大事,大惊小怪。
“哎呀,不小心说出来了!我这张嘴!”楚天河气急败坏,原地爆炸。
南音看着他的行为举止,心里恼怒,好你个楚天河,在我受伤之际还不忘刺激我。她抬手准备去打楚天河。
“别动手,你受伤了不能动手。小心伤情加重。”楚天河弯腰道歉,拿起食盒脚底抹油似的逃走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啦。”
南音黑着脸目送楚天河离开后,心里反倒轻松许多,二狗站在桌子上,看见她嘴角的油渍,没等它开口,南音丢到它面前一个鸡腿。
“呐,给你留的。小白眼儿狗!”南音说完就躺到了床上,轻哼着小曲。妖力无法凝聚原来是受伤后大部分人都会出现的症状,吓她一大跳。
她差点儿以为自己从今往后要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楚天河走出南音的院子脸色便沉下来,师尊是真的废了十一的修为吗?可是为什么,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还记得刚拜师那一天,没出一个时辰,师尊的一个好友领着被烧的脏兮兮的十一来到他面前,请求他收留无家可归的十一。
彼时师尊已经收了十个弟子,不愿收她,对好友方新嘲讽道:“你倒是菩萨心肠,带回来一个又一个。我这个地方不是收留所,没义务帮你照看孩子。”
不知道方新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些什么,师尊的脸色由晴转阴又转晴,眼睛时不时看向躲在方新身后的南音。
“过去吧,从今往后他就是你的师尊了。”方新推了一把南音,让她去找洛怀。洛怀的脸色实在难看,像是家里有人去世,眉宇间没有一丝笑容。
十一像是没有听到,估计更多的是害怕,从一进门她就把头埋进方新怀里,死死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撒手。楚天河开始对眼前的小姑娘好奇,她不说话也不动。僵持好久,十一知道躲不过去,才缓缓地走向师尊,跪在地上软糯糯地喊道:“师尊,请受弟子一拜。”
“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洛怀座下的十一弟子南音。为师不求你扬名立万,只求你能在茫茫人世间有立足之地。”
师尊庄严地宣布十一成为他的弟子,就像之前收徒弟一样重复着相同的说辞。
不同的是,在拜师礼快要结束之际,师尊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铃系在十一瘦小的手腕上。
“这是蛊心铃,遇到危险时可以摇动银铃扰乱敌人心智,关键时刻能够保你平安。”
虽然师尊口头上说他对待所有的弟子都是一样的,给十一蛊心铃归根到底还是她与别的人相比天赋差不说,悟性也低,这个法器能够保护她。
可在楚天河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相比起别的弟子们,师尊对南音既上心又不上心。
他不关心她的修炼进度,老是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昨天吃了什么,前天做了什么,还询问她家里可有亲人。每次十一总是摇摇头,也不说话。
“有够笨的!”师尊翻了个白眼,气得他最后干脆对十一放任自流,任凭她生长。
楚天河拿着剑背着手立在一边,似乎明白了那么多弟子却唯独赐给十一法器的原因,可他总觉得没有明白。
在不寸山生活一年,十一总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拜师礼上叩谢师尊时说的,另一句则是追打楚天河说的:“楚天河,你干什么!还我的糖葫芦!”
楚天河一愣,手里的糖葫芦也掉到地上,习惯了默不作声的十一,他似乎忘记她其实会说话的。
开口说话以后的十一整天滔滔不绝地跟楚天河讲话,从昨天吃了什么,前天做了什么,再到不寸山的哪棵树开了什么花,听得他的耳朵茧子都长了三层,只有师尊来的时候她才会短暂性闭上嘴巴。
等到师尊走后,她又开始叭叭叭讲个不停。
楚天河有时候感叹,其实十一不开口说话也是挺好的,至少他不会天天被惹得心烦。
南音喜欢说话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她又慢慢变得不爱说话。
减少废话输出,想睡觉,都是南音的借口,她还会跟他讲八卦,但变成了怎么样才能离开不寸山。每隔几十年她都要提一次,这两年提的更加频繁。
是不是她说的时候被师尊听去了,楚天河不得而知。现在,他只想弄清楚师尊为何要如此对待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