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恼人地热。
万籁俱静,茅庐中,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床上缩成一团。睡梦中冻得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地响,小脸青紫,鬼影浮现,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茅庐外一男一女,气息全敛,隐秘在浓郁的阴气中。
破晓时分,阴雾散去,温度回升,最是好眠。
屋里的人长舒一口气,蜷缩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苍白的小脸上还有小冰碴,慢慢地化成小水珠落下,无声地昏睡了过去。
屋外的男人,迅速起身,周身气息全开,凌空踏步,浓郁的金色罡气奔涌,扔出一张引雷符,掐诀间,狂风骤起,平地一声雷,一股恐怖的力朝茅屋砸去。
“啊.......”,叶小七闭着眼被甩下了床。
凄厉的鬼哭声此起彼伏,阴戾的鬼声传来:“慕南风,你言而无信,天道不会放……”,慕南风不理凌空一道罡气袭去,继续念着清神咒。
叶小七惊起落床,呼痛哭喊师父救命。
鬼哭声更甚,慕南风动作凌厉,掐诀当空一指,扔出一道能量强大的金符,清呵一声“雷来”。
叶小七连滚带爬给出了门口,一脸鬼相,慕南风念咒一指,她就被定在了那。
紫色的雷在头顶炸起灌入体内,叶小七体内鬼哭声更盛,鬼影浮动,面目狰狞,挣扎间,一股浓郁成型的鬼气被剥离了出来。
柳湘子抓住时机,抛出一道离火符,流光一剑,鬼声湮没化作青烟。
慕南风长吁一口,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养阵的厉鬼竟然融合成了煞,生了鸠占鹊巢的心,其罪当诛,魂飞魄散算是便宜它了。
再看被定在那的小姑娘,头发炸起宛如草垛,冒着缕缕黑烟,墨汁色的雨水滴答落下,衣服也犹如破布,堪堪地挂在身上,怎一个凄惨了得。
金雷过身,塑造新生,叶小七褪去一身氤氲,小脸苍白有了人气。
叶小七对着男人喊了一声师父,然后蹲下开始哭,又可怜又委屈。
小姑娘恢复神智,那个被称作师父的人,清雅出尘的脸上一脸庆幸,深邃如谭的双眼浮光闪动,薄唇紧抿。
平复了一下情绪,慕南风敛袍蹲下,一脸笑意:“这么大了还掉金豆豆呢,现在应该笑啊”,深沉的嗓音戏谑中带着温柔。
轻轻的把徒儿乌漆嘛黑的小脸从头发中扒拉出来:“啧,造得真埋汰”,温情仅仅持续了两秒。
慕南风嫌弃的撇嘴,顺便在小姑娘身上擦了擦手,乌漆嘛黑,还不如不擦。
“哇”,叶小七感受到嫌弃,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这一会,天大亮了,阳光所到之地,阴霾尽散,原本阴气森森的谷底也露出了全貌。四周松树趴地生长,破败的茅屋方圆两里草木不生,俨然是一片死地。
小姑娘委屈狠了,脱去多年的枷锁,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慕南山无奈地朝师妹撇了撇嘴,双手一摊,自己是没辙了。
柳湘子斜了师兄一眼,美眸善目,浮华闪现,风采依旧不显岁月。
“小丫头,再哭就不好看了”,声音空灵如黄鹂鸣翠,听声音就是个美人。
小丫头忙不迭地抬头一看,惊呼:“大美人”。
小脸乌漆嘛黑,泪眼斑驳,的确是埋汰啊。
柳湘子也不嫌弃,拿出帕子给叶小七擦脸。听到小丫头喊她美人,更是笑靥如花,两个小酒窝就像漾起的清澈秋水,更添了几分颜色。
“叶小七,没大没小,喊师姑。”
叶小七迅速起身,把头发往后一甩,双手抱拳,弯腰鞠躬向师姑行礼,口呼“美人师姑”。
“不用多礼”,美人师姑笑眯眯地抬手一扶,白了慕南风一眼,这人不着调,姑娘家行礼也教得乱七八糟的。
慕南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放养惯了。
柳湘子哄小孩似地将一个锦盒递了过来,柔声道:“这是师姑送给你的礼物”。
叶小七一脸惊奇,双手接过,诚恳的说:“美人师姑,你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啊,真的是人美心善。”
虽然多年未见生人,可这待人接物叶小七一点都没落下。
“呵呵……”,慕南风一声嗤笑,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太低了,今天狗腿样的叶小七非常油腻。
开口揶揄道:“满打满算,活着的你也就见过三四个,你知道什么叫好看吗”。
叶小七脑中闪过老樵,金花婆婆的脸,那些龇牙咧嘴的阴魂不算,相比之下,美人师姑更显赏心悦目。
呸,美色当前,想那些丑东西干吗,叶小七完全没时间没顶嘴。
“哼”,听到师兄的揶揄,柳湘子也冷哼一声。
“……”,慕南风。
叶小七真真的觉得美人就算是哼人都好听。
空气中烧焦的气味特别复杂,叶小七感觉自己有点矫情,竟然生出点不舍,难道是被虐有瘾了?
忙不迭地赶紧摇摇头,状似无意地擦了擦眼角,今天的眼屎多少有点顽固。
慕南风心情挺好,开口道:“以后这江湖行走就多了个叶女侠了”,他知道叶小七渴望自由,有个江湖梦。
“啊”,叶小七一声惊呼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继续去南山居隐居,不用为难”,慕南风假装不在意地说道。
叶小七欢呼着扑到师父怀里:“哎呀,师父你最好了,终于不用对着那群凶神恶煞的恶鬼了,龇牙咧嘴的太丑了”,杀又不能杀,烦人的狠,叶小七知道此刻要抱紧大腿。
“师父,这是真的吗?”,叶小七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看出了叶小七的担心渴望,慕南风摸着她的头,一脸肯定地说:“师父不骗你,极阴之日第二天阴阳交换是金雷灌顶最好时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切断与罗刹阵的牵连,以后你就能自由行走了。”
对常人来说阳光下自由行走这是最简单平常的事情,叶小七却等了十二年。
慕南风抱着号啕大哭的叶小七也落下了泪,这么多年所有的苦痛他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