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动了动，慢慢的扭过了脸。
她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或者说，她的脸上根本没有表情，只用两只红肿的眼睛，平静又空洞的望着她，不带有任何情绪和温度。
文昭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这一瞬间，她有些害怕。
“她困了，让她赶紧睡吧，咱们都小声点”，王海燕适时的站出来，对文昭使了个眼色，意示她不要再说话了。
明华靠在门边，有些期待的扬起一抹笑。
以文昭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出乎她的意料，文昭顿了几秒，一言不发的转过了身。
明华的笑容僵硬的卡在了嘴角。
她有些不解的用手肘碰了碰走过来的文昭。
却见对方脸色有些发白，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这么好的一个往林妙心里扎刀子的机会...她咬咬牙，压制着心里的恼意，跟着文昭走到了外面。
“你刚刚..怎么不问？”，她站在文昭身侧，沉声问道。
“你不知道林妙那个眼神都多吓人”，文昭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往屋里看了一眼，犹犹豫豫道，“算了吧，放她一马”。
明华有些不甘心，却又怕太急会露出马脚，只好僵硬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林妙依然雷打不动的爬起来洗漱吃早饭，然后去上课。
只是不怎么笑，也不说话，呆呆的。
有人跟她讲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遇到提问也仅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整个文工团都看出她不在状态了。
李团长一开始还忍着，直到一天排练时，林妙连续拉错了三个音却还神游在外，她深吸一口气，对柳心摆了摆手。
指挥棒骤然落下，全场一静，只有林妙的小提琴声还在响着。
李团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愤怒，“林妙！”
林妙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而排练声也早就停止了。
“到”，她站起身答道。
“跟我出来，其他人排练继续”。
林妙点点头，迎着众人不解、好奇的眼神，面无表情的跟了出去。
李团长将她带到了办公室。
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她怔了一下，才缓缓坐下。
“林妙啊...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这都一周多了，你看..”，李团长心里打好了腹稿，尽量委婉的说着。
“抱歉团长，是我的问题”，林妙迎上她的视线，看似恳切，眼底却十分平静。
像是在回答问题一样。
李团长心里的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她猛的将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后板起脸问道，“你应该知道你和文昭只能留一个吧？”
她仔细看着林妙的神情，终于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慌乱。
有反应就好，还有救。
她整理了下语言，语速极快道，“眼看着你们入伍也两个多月了，政委前几天找我谈了，要在年底把人定下来，过年的时候好去演出。童月这边已经打了报告明年要退伍了，小提琴演奏员正好空出一个位置，你和文昭的考核，不远了”。
“我不知道你和叶钧究竟是什么关系，青梅竹马也好，手足情深也好，你消沉了这么久，也该打起精神了吧？
“童月跟我说过，你比文昭有天赋，也比她有实力，她觉得你是能成为小提琴首席的人”，眼看林妙睫毛抖了抖，她干脆又下了一剂猛药，“政委也早告诉我了，是他亲自选的你，你甘心属于自己的名额被文昭抢走吗？”
林妙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心里一片茫然，叶钧的失踪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所有的希望。
可成为小提琴首席是她现阶段的梦想，这个名额也本来就是为她准备的，真的要这样不战而退、拱手让人吗？
她大可以跟林老头说，再让林老头给政委下命令，可这样与她一直以来坚持的靠自己的信念不就背道而驰了吗？如果是这样靠几句简单的命令来留下，那她何必努力考大学、当交换生呢？
眼看她微张着嘴，眼底满是无措，显然心里正在经历天人交战。
李团长见好就收，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腿上的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放缓声音道，“今天你可以休息了，回去好好想想，还来得及”。
林妙沉默的点了点头，脚步有些沉重又凌乱的走出了办公室。
她垂着头回到空无一人的营房，一头栽倒了床上。
许久，才从被子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
阿钧..你到底在哪儿..我收回我说过的话..只要你能回来..活着回来就好..没了你..我真的什么..都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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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王海燕他们回到营房时，林妙正坐在书桌前埋着头写字。
她看起来眼眶通红，先是哭过了，但精神明显好了不少。
见她们进来，还对几人微笑了一下，“回来了？”
“你..还好吧”，王海燕三步并作两步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团长...骂你了吗？”
“嗯”，林妙一愣，点了点头。
“没事..团长就是有点着急了”，见她垂下眼撇了撇嘴，像是又要哭了，王海燕一急，急忙抽了张纸递给她，“你别哭啊..”。
“我没事”，林妙冲她摇了摇头，将纸巾叠好放在桌上，“团长骂得对，是我的问题”。
见她眼尾红红但眼神十分清亮，不像是之前浑浑噩噩的模样，王海燕心里猛的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之前看你那样，吓死我们了”。
“抱歉”，林妙抿了抿嘴，小声道，“是我状态不对，吓到大家了”。
“没事没事，你能调整过来就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很严重”，王海燕摆摆手，冲她一笑，“放下就好”。
放下？那是不可能的。
林妙苦涩的笑了一下，低下头没说话。
她只是需要振作起来，带着叶钧和她的梦想，一起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