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潮从八月里开始做生意,到现在已经足足四个月了。
这四个月,他赚了多少钱,自己也没有数。
因为又开了九家分店,投出去也不少。
现在,他的卡里只有12万多一点。
带这么点儿钱去魔都,他觉得有点少了。
“难道还要去贷款?这年头年尾的,贷款不好批,等我拿到钱,我那个股票的涨势也错过了!”
徐潮正想着到哪儿去筹钱,突然想到:“我的店里就有古董,怎么还要为钱犯愁?”
当天晚上,他回到艾山,找了个借口,把服装店里的所有人都支开,自己一个人值班。
天太冷,还不到八点半,他就打烊了。
晚上十一点,徐潮听外面北风呼啸,透过窗户向外看,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他这才把收银台移开,掀起收银台下面的那块木板,露出原本瓷器店时的青砖。
当初整个店铺都装修了,徐潮却交待李卫东,必须在这里留出一平方米的青砖,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取宝。
青砖虽然排得很紧密,但是,他用西瓜刀撬开第一块砖之后,其余的砖就好拿了。
连着拿出两层青砖,下面就露出了一层油布。
揭开油布,里面是一只樟木箱子。
其实,这只樟木箱子是被一整块油布包裹起来的,这样可以避免受潮、朽烂。
箱子上有一个铜锁。徐潮却没有钥匙。
“大概钥匙就在臧家兄弟的手里吧!”
徐潮才不需要钥匙呢,他找来一把羊角锤,用羊角轻轻一勾,就把铜锁给撬了起来。
打开箱子,徐潮惊喜地发现,箱子里摆满了瓷器,瓷器间塞着棉絮,以免因互相挤压而损坏。
要知道,解放前很多人家根本穿不起棉袄,老臧先生居然用棉絮保护瓷器,足见他对这些藏品的钟爱。
“可惜啊,臧老爷子,你遇上我这个缺钱的人,是前世的因果。我必须拿出一两件,换成现金!”
徐潮嘴里念叨着只拿一两件,一不小心就拿多了,拿了四件。
一个是粉彩梅瓶,一看底款,是乾隆时期的;一个是翠色笔洗,看底款,居然是康熙年间的;还有两个是缠枝莲的青花碗,也都是康熙年间的。
徐潮的前世认识很多收藏家,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些鉴赏力的。
“乖乖,这些都是好东西,要不了几年,它们的价格都能翻十倍。我不能拿多,两件就够,凑够二十万块钱就行了!”
他把笔洗和青花碗放回箱子,小心地用棉絮塞好。又把箱子盖上,让铜锁回到原处,包好油布,再铺上青砖和木板,移回收银台,用拖把清理了地上的尘土。
至于拿出来的一个青花碗和梅瓶,他用两个棉袄分别包好,装进一个行李箱,放到一边。
1991年12月30日上午,徐潮开着吉普2020,再一次南下。
这一次,他没有去见他的心上人,而是过了长江大桥,直接向东,经过镇、常、锡、苏,来到魔都。
进入魔都市区,已经是凌晨了。
他找了一家宾馆,洗个热水澡,一觉睡到上午九点,这才起来洗漱,吃早饭。
鲁迅在他的《祝福》里说,旧历的新年更像新年。
对魔都人来说,似乎元旦更受大家的欢迎。
徐潮的吉普车缓缓行驶在魔都的街头,看着很多店铺的门前都挂着庆祝元旦的灯笼,每个行人的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气。
“我也开心开心,先把这两个古董给卖了!”徐潮看着车子后排的行李箱。
他记得,南京路附近有几家古玩行,就把车子开了过去。
吉普车停稳之后,他拎着行李箱进了一家“赏古斋”。
“先生,侬想买古董?”
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女服务员热情地问道。
“我不买,我想卖!”徐潮用普通话说道。
魔都人一向很高傲,看不起外地人。这个女服务员听了徐潮的口音,眼里的热情明显降温。
不过,她仍然保持着礼貌:“先生,侬想卖什么?”
徐潮拉开行李箱,把包裹着梅瓶和青花碗的棉袄分别拿出来,放在铺了丝绒布的茶几上。
女服务员看到徐潮居然用棉袄包东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徐潮非常理解她的心情,自己的包装的确外行。
接下来,他不动声色地解开棉袄。
看到棉袄里的东西,这女人眼睛一亮,却又转瞬即逝。
徐潮已经将女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心想:“这女人不做演员可惜了,原来是个表情管理大师啊!我应该向她学习!”
女服务员带上一双白手套,将两件瓷器从口到底全部看了个遍,这才问道:“先生,侬就卖这两件吗?”
“这两件还不够吗?”徐潮反问。
“侬想卖多少钱?”
“你能出多少钱?”
“这个瓶子,给侬300,这个碗,给侬500!”
徐潮问价的时候,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价格。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这样的藏品,即使是在现在这个年代,一个能卖几万块钱。
他带了两个来,就是想与银行卡里的现金凑个二十万。
可是,这女服务员给出的价格让他出离愤怒。
“你说什么?”徐潮大怒,“出这么点价钱,就把我打发了?你当我是棒槌?”
一个“棒槌”出口,女服务员就知道,徐潮也不是外行。
即便如此,她仍然舌灿莲花:“先生,侬这两个瓷器都是解放前的仿品,虽然有些年代,毕竟不是真品,总共给侬800块钱,就已经够高的了!”
徐潮冷笑一声:“姐们儿,我相信,你不是不识货,而是故意压价,想从我的手里捡漏呢!我只能跟你说抱歉,捡漏就别想了,我拿去别家看看!”
女服务员听徐潮说出“捡漏”这个词,分明是个老鸟。
可是,这么年轻的老鸟,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是真心想留下这两件瓷器,却又不敢随便出价,就向徐潮说道:“先生,侬用棉袄这么包,到哪家,都会把侬当成棒槌!”
徐潮反问道:“你这么说,我这玩意就卖不出去了?”
“先生,侬等一下,阿拉给经理打个电话!”
女服务员说着,拿起茶几上的内线电话:“经理,楼下来了个先生,带了两件瓷器,嫌阿拉报价低,侬下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