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行人从港城转往深市再回到广市的纪家已是十一月初了。天气还是燥热。他们去时是夏装,可是在漂亮国却是冬装,回来还得穿夏装。
左青和言萱老早就在门口等候。
伟宁看见言萱忽然大了不止一圈的肚子愣神。这速度也太快了吧。他们不过一个月未见而已。
伟宁被纪常推了一把,“愣什么呢?你媳妇你认不出来啊?”
伟宁上前抓起言萱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在门口等很久了。”
言萱反握着他的手,“是不是漂亮国有大美女,所以迟迟不见你回来。”
伟宁不禁失笑,“哪有眼前的佳人吸引人。”
次日大家休息了一晚,倒时差终于缓过劲来。
“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比他们还娇气。”一大早,伟宁刚下楼就被左青唠叨。
伟宁很委屈,“嫂子,现在才八点。写字楼的上班族还没上班呢。”
左青哼了声,“你老婆可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伟宁连忙点称是。
“我们什么时候回陵城?”言萱看他吃早点,忍不住也伸手抓了个糕点。
“手头上还有点事。你回陵城干嘛?事情还在进行,没结果你还是暂时别回陵。”
“那个,我已经……。”言萱有点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左青咳了咳,“瞧你吞吞吐吐的。你就直言不讳就好。”
伟宁停下动作,“你不会趁我不在,偷偷回陵城去了吧?那可太危险了。”
言萱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现在这个样子哪敢乱走。”
左青真想捂脸走人,“我说萱萱,你是你,什么时候还得听他的意见?”
伟宁蹙眉,“嫂子,我有插手过你和老纪的家事吗?”
左青正想反驳,又被伟宁打断,“言萱她性格单纯善良,你就不要在一旁拱火做错误的示范。我们的事会自己处理。我很感激嫂子这个月来对言萱的照顾,稍后我会好好补偿嫂子。”
左青被他这么正式的口吻弄得尴尬,但仍嘴硬不服输。“言萱首先是我朋友。我帮她出谋划策又不是为了你?”
言萱扯扯伟宁,“你别这样,青青可是帮了我大忙。”不给他扯其他话题的机会,就一五一十的将事情交待了。
“你和嫂子演戏,找人报警将老曾家赶出了你家。那现在就是在等你回陵城,开庭审判。”伟宁作了个小总结。
言萱点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希望他的反应是高兴和喜悦。但她只看到了渐渐冷下去的表情。
“言萱,其实你不信任我。对吧!”
言萱心里咯噔一下,“伟宁,你别想叉,我没有不信任你。”想伸手去握握他的手,他却轻轻的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伟宁又看看一旁的左青,“嫂子,是不是我不回来,你还打算带言萱去陵城上庭?”
左青不否认的点点头,做了那么多安排,没有道理最后一哆嗦反而打退堂鼓。
伟宁叹了声,“行吧!”然后慢慢起身,早餐也不吃了。
“嗬,他这是什么意思?”左青看着走远的铁伟宁,对言萱说。
言萱只感觉他是对自己失望。
待伟宁再从外边回来,言萱就看见他从楼上提着行李往外走。
“伟宁,你好好跟我说。我哪里做错了。”身边没有左青,言萱有必要解开这个心结。
伟宁看了她一眼,“别瞎想,我知道你想家了。我刚才去安排了一下,咱们马上可以回陵城。”
“铁伟宁,我不是三岁小孩,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抵触我。”言萱急切的宣泄她的不安。声调都拔高了几度。
伟宁将她搂进怀里,“是我的错。我不该放你在广市,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我知道你想报仇,想老曾家的人个个下地狱。可是我不想你沾染他们的脏。曾抒蕾她就是个疯女人,最先要解决的人是她。而你们却忽视了最关健的那个危胁。还有老曾的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一旦他们有翻身的机会,会狠狠咬上一口。我们本来可以安枕无忧的生活,现在偏搅进了无休无止的拉扯中。”
言萱愣怔片刻不自信的问,“他们不会吧?”
伟宁嗤笑一声,“老曾家是些什么人,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为了谋取你的房子应该使过不少手段吧。”
言萱想想不禁恶寒,“可是,让他们接受法律制裁也不行吗?”
伟宁搀扶她坐下,“可以啊!在上庭之前可是有调解的。而且你和老曾家有血脉牵扯。如果你态度过于强硬,别人会声讨你冷血自私。如果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会蹬鼻子上脸,让你放过他们,连被卖掉的家具摆饰都无法追回。”
“所以无论我怎么做,都惹一身骚。”
伟宁点点头。
“那之前的法子就很好吗?”
伟宁略微思索几秒,开口道,“起码我们置身事外,不用和老曾家的人争吵个没完没了。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怕麻烦,不屑于和他人争辩。现在我们就像下棋,我们是旁观者,又是执行者,只要我们隐藏好身份,无论怎么做都不伤及自己。这是最高明的手段。如果执棋之人下了场,那就说明已经是个输局。无论你最后如何力挽狂澜,也可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言萱一想通这个问题,浑身都觉得发凉。
“虽然说那个办法慢,但可以动之根本毁之根基。万事俱备,只欠你在旁边看演出就好。”
偏偏自己自作主张要去当个演员。言萱心里暗骂自己犯蠢了。当左青给她这么一分析,再让她这么一怂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扑身投入。完全忘了,自己暴露出来,就是最大的问题。要说疯狂她肯定没法和曾抒蕾相比,她能为一己私利,就敢不择手段毁掉她。如果她反扑仅仅是隔靴抓痒,等曾抒蕾空出手来肯定也会再耍阴谋。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已经炼就得无比坚韧,可她只想安稳的生活。所以能一击毙命,何必惹自己一身骚。想通这些再也忍不住放声啼哭。
伟宁看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心里也不好受,轻抚她红肿的眼,细声细语安慰,“别哭了,孩子在看你呢?他肯定很好奇,妈妈哭得也太难看了。”
“讨厌,你这叫安慰人吗?”气恼的往他身上捶。铁伟宁不闪不躲,任由她发泄。
哭也哭了,人也揍了,“接下来,那该怎么办?”言萱缓和了一下情绪,任他擦拭泪痕。
伟宁食指摩挲着下巴,“他们现在应该非常着急,肯定希望你回去。”
“那我是回还是不回?”
“你找的律师怎么说?”
言萱组织了语言,“梁律师说证据都在我这边,赢面很大。但他也说了,法律不外乎人情。如果他们认罪态度好,估计会轻判。”
“那被卖掉的损失呢?你可别告诉我找不到证据。”
言萱都不敢直视他,又一次被他猜中。
伟宁想了想,“现在回不回,意义都不大。侵占他人房屋也不过判三年,看曾老太的岁数,估计还会延缓。其余人虽是判了三年,其实表现好,两年多就出来了。麻烦才在后边,他们时不时蹦出来恶心一下我们,那时候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言萱深深怀疑自从怀孕后,脑子就跟不上思维了。
而陵城的老曾一家人,不,准确说是曾明觉这个小家,终日惶惶不安。曾明觉的临时工果不其然被公司劝退了,严丽华还好,工作保住了,可住的问题没解决。她现在是天不亮就踩自行车出门,过东大桥到陵城,再一路赶去公司。这么趟下来,足足花了近四十五分钟。她基本中午在公司食堂解决中饭,饭后还能休息一下。最理想的距离其实就是严家,来回只需十五分钟。理想有多美好,现实甩出的耳光就有多响亮。
严丽华三番五次到严家找说法,偏偏每次都是闭门,与左邻右舍打听,也是言语不详。她再蠢也知道,娘家人是在躲着她。她就想不明白,她出嫁这么些年,往娘家拿了多少好东西,可一旦自己有求于他们,娘家人躲得比老鼠还快。
严丽华是相当不甘心啊!女儿抒蕾说,那些摆饰家具全是表哥和舅舅处理。他们说是只卖出了三万的价格,她也只是收了一半的钱。
严丽华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因为这两个帮手,确实是她自己找来的。她是万万想不到,娘家人连她这个严姓人都坑。二十万的损失都要他们全部承担,否则就要坐牢。
但凡有能力还上,谁还愿意背上这么重的债。
“妈,舅舅和表哥怎么说?”严丽华赶去医院看女儿。女儿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
“你男人呢?”严丽华摇摇头,只见产房里有几个待产的孕妇。别的产妇都有公婆丈夫在一旁守护,偏偏雷家不见一人,不禁让严丽华怒从心中起。
曾抒蕾面无表情的说,“别提了,婆婆只顾着生意。”用杨秀文的话说,医院有医生护士,他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那你男人呢?”严丽华压低声音问。在外边总要给男人一点面子。何况女婿是政府公务员,更要注意形象。
“不知道。”她都好几天没见着人了。婆婆说是出差了。她本来也不指望雷若鸿做些什么,但这狗男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又实在令人气愤不已。
“这亲家怎么能这样?儿媳妇都快要生了,这一家子人也没个贴心人。你男人更离谱,你在为他们雷家传宗接代,他倒好人影不见一个。亏他还是大学生、公务员。”孕妇不需要喝水吃饭上厕所啊,没有个亲人在身边看着,万一有个闪失,让他们后悔去。
严丽华倒是看到旁边的柜桌上摆放有水果。她咽了咽口水,自从回到郊县的家,家里的经济大权,由原来被曾老太把手,现在落到老曾头手里。原来曾老太就够抠门的,但她还会买点零嘴过过瘾,买些便宜的水果解解馋。老曾头不行,除了日常开支,其它的免谈。好在家里也没个小孩,总不至于有孩子哭闹,也不给买。现在老曾全家人,只有老曾头有退休金领,都指望他过活呢。他就算是抠门,也没缺你吃喝。
严丽华看见红红的苹果,和刚上市的大黄橙子,不泛酸才怪。她想都不想,伸手就抓起个苹果。她凑到鼻子跟前嗅了嗅,一股子的苹果香味扑鼻而来。太久没尝过苹果了,几乎都忘了苹果是什么味道了。
她再也不犹豫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后在嘴里咀嚼,越来越甜越来越清脆。还别说,虽然亲家不干人事,但在食物方面上的照顾还是很到位的。
因为吃得急又大口,卡在喉咙处让不上不下。严丽华狂打了个喷嚏,嘴里的苹果喷了一地,隔壁床的产妇生生被吓醒。还有不少渣渣糊到那产妇身上。身后那床产妇硬生生吓了一个哆嗦,手里端着的粥洒了一身。一脸怒色的瞪着严丽华,严丽华却是当完全没看到。打个喷嚏多正常的事,谁不打喷嚏了。
其他产妇则对她怨声载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肚子里的宝宝。
“这都什么人啊,打个喷嚏不能往外喷吗?吓死人了。”一个产妇小声嘀咕。
“我要是生产不顺利,可是要找她麻烦的。”
几个产妇都声讨严丽华,这让严丽华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曾抒蕾也觉得她妈太丢脸了。你说你空手来医院探视,空手来也就算了,看见有水果吃一个也就算了,搞出那么动静做什么?
“妈,要不你先回去吧。”曾抒蕾很疲惫的对她妈说。
严丽华本来是来说事情的,事情都没说,怎么可能铩羽而归。“那个抒蕾,你看你这马上要生了。我不得上你家照顾你坐月子吗?干脆我从今天就开始。”
曾抒蕾当然想自己妈来照顾,毕竟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以雷家人的尿性,她这个外姓人,待遇能好到哪里去。当然她也有些私心,有她妈在雷家给她撑腰,虽不至于刻薄于她,但也总归礼待吧。最主要是她让雷家的人看看,她是有娘家人撑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