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咱们先去大伯家暂住几天。”看着老曾家的人如此迷茫和惶恐,曾抒蕾提议。目前只有大伯家适合,人口少,地方宽。当然最主要的是大伯是奶奶的长子,拒绝谁都可以,唯独老母亲不能。
曾老太就不悦,“他哪里豆腐块大,哪里住的下咱们几人。我不管,我还是要回去住别墅。”她睡惯了她的大床,上厕所没人争抢,想上多久都行。别墅院子也大,空气也新鲜。谁要去挤那几十平米的楼层,上下不方便,热天的时候是真的热死个人。
曾应龙也附和点头,“公安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们可以趁他们换班时,偷偷溜进去。”他已经想好了,墙体虽然高,但他是谁,他可是从小爬树爬墙的好手。
曾明觉现在可警慎很多,“已经因为侵占他人房屋进了次派出所,难道你想再进一次?”
曾老太顿时不再哼声,但让她去大儿子家去住,那不如直接杀了她。地方就那么大,一家三口刚刚好。曾老太也去住过,实在是转个身都费劲。厨房小、厕所小、卧室也不大,最最气人的是洗澡的地方竟然和厕所是共用的。虽然可以接受,但感觉总是怪怪的,就是担心洗澡的时候会一脚踩下去,人还能上来吗?
曾明觉也觉得去大哥家借住,纯粹是去找骂,“要不,咱们回县里。”他说的是曾老头置换的大房子。他现在都非常后悔,在严丽华的怂恿下住了大别墅。可是跟他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地方是宽敞了,但打扫不要时间啊。工作地方也离家远,来回就得花上一个小时。哪里像以前出门口就是厂子,方便不说还不遭罪。也就家里其他人津津乐道而已。
“不行,我是不会回去的。”曾老太立马跳脚反对。她要甘心做个乡下人,早在老头去置换时就欢天喜地接受,而不是如今这个局面。
曾明觉是左右为难。
“奶奶,你现在不是该纠结住哪里?而是想办法怎么不吃牢饭。”曾抒蕾总觉得自家人都死到临头了,还贪图那点享受,真是无语。
“你还有脸在这里说风凉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事情办得妥妥的?如果办得妥当,那死丫头会反咬我们一口?我就不该信了你的鬼话。还有,我们住进来的时候,为什么里边空荡荡的,你可别告诉我,原来就那样。”
曾老太可抓住一个重点了。在被审问的时候,她反复强调别墅是她孙女给他们住的。可人家工作人员也不傻,你说你孙女让你们住,那别墅里的家具摆饰呢?
曾老太哪里知道,她住进来的时候就是如此,而且也没有深究。可如今想来,不是被这对母女卖掉,还能有谁?
“你个烂心烂肺的贱蹄子,连你奶奶都害,你不得好死。”曾老太明显气极了,狠狠的给了曾抒蕾一个耳光。
曾抒蕾也没想到,曾老太会动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长辈打。她顿时蓄满了泪水,捂着发疼的脸,“奶奶,我可是你孙女,我怎么可能害你。害你的人是...。”
曾老太并不好糊弄,“你不跳出来说能住上大房子,我会信你吗?人家小公安已经说了,卖掉的家具摆饰起码值个二十万。曾抒蕾,你们得了老些钱,想过我拉扯你们一场吗?二十万在外边买上两套房子不好吗?你们倒好,房也住,钱也要。好,最后出事了,我老婆子就最倒霉了。”
曾抒蕾不可置信的说,“那些家具摆饰真值这么多钱?”
曾老太冷冷哼了声,“我编来吓唬你干嘛?人家公安都列出来单子,价钱也合算了。我真是被你们给害死了。”反手对打在严丽华身上。
严丽华也懵圈,被她们卖掉的东西,竟然这么值钱,那她们岂不是亏大发了。严丽华现在只想晕过去。二十几万的东西,只收了两三万,她想想都觉得吐血。曾经有二十万的现金摆在眼前,自己却只要了三万。这个人不是蠢是什么?
曾明觉看着妻子和女儿的表情,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是你们……,我的天啊,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个蠢货?你要害死我们全家啊!你做事的时候能不能支个声?这下子好了,占房罪名再加上卖东西,没有十年,咱们是出不来了。”
曾明觉真想一头撞死在当场。他都无力去指责严丽华了,太失望,乃至心死了。
“妈,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没听懂?”曾应龙看着一团糟的现场,莫名感到心慌。
“明觉哥,我当时没想那么多。那些钱,我一分都没有动过,还在……。”突然就愣住了。钱自然是在别墅里,可是现在也拿不回来呀。等同于什么都没捞着,反而把一家人搭进去了。
“女婿,你在机关单位,认识的人多,肯定认识几个领导,看看能不能帮忙打个电话去派出所取消立案?”严丽华扑到雷若鸿身边,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雷若鸿很想一把将岳母推开,但是仍旧伸手扶住要跌倒的岳母。“妈,这事我肯定会帮忙。咱们先离开此地。”大马路上,几个人吵吵嚷嚷,又哭又闹,早就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最后在雷若鸿的劝慰下,曾老太只得灰溜溜的带着失望回郊县的家。没有工作的曾应龙被曾明觉强硬的塞上车,不能让他在外边无所事事。
而曾明觉已经旷工两天了,再不去解释一下,恐怕这份临时工也没有了。现在的他非常珍惜这份工作,他觉得只有工作才能慰藉他疼痛的心。小女儿这一手把他狠狠扇醒,和当初被言谨父亲当头唾骂的情景,一模一样深刻。大女儿更绝,怂恿一家人住进别墅,等同提前进监狱了。
女儿不省心,老婆也不遑多让。他觉得自己眼瞎,到底看上她那点,蠢是真的蠢,更要命的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自作聪明,她但凡和他商量一二,今天是这个局面吗?
严丽华在曾明觉的高压强制下,上了另外一辆公交车。想在陵城落脚,就必须重新找一处房子。但他不想出钱,而是直接拽着严丽华去她娘家。他想得透透的,没有她娘家人在里边掺和,她母女俩会蹦达得如此欢快?打死他,他都不信。
看着老曾家的人陆续离开,雷若鸿心口轻松多了。从前他外婆上他家闹的时候,他就想过,绝对不能找这样的人家。可是他从来就没有决定的机会,尤其在婚姻上,他妈是绝对的强势。
他其实很想知道,他妈看上曾抒蕾哪一点。长相只能算得上清秀。人品,呵呵,从她算计曾抒雷的那一刻,他觉得她就是不折不扣的恶毒女人。
但有一点他妈选得对。她很勤快,别看她身怀六甲,家里的家务也干得明明白白。
雷若鸿缺的又不是会做家务的女孩。他妈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他和他爸那抹不开面的自尊,肯定不会去经营卤菜店。那菜店总得有人去守,那就只能是家中的女人。他妈就看中了有野心的曾抒蕾。
曾抒蕾即便怀了身孕,都很热衷去卤菜店上班。如果不是她突然有身孕,估计他妈会直接上手教她管理。
可是经过此事后,雷若鸿觉得他妈杨秀文的眼光也不行。曾抒蕾是有野心不假,人也够狠,但眼界太窄又急功近利,实在难担大任。
雷若鸿直接拦了出租车,曾抒蕾从他面无表情的态度,就知道这人是彻底的无视自己。
“上车!”雷若鸿见她一动未动,没有要上车的准备。
“我要去办事!”
雷若鸿真想揪她的头发,直接拽她上车,他摆摆手让出租车走了。
“曾抒蕾,给你脸了。你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蠢,不是应该回去反省,还想干什么去?”雷若鸿冷冰冰的瞪着她。
“你想管我?”
他冷笑,“我巴不得你蠢死。就你那点小聪明就去算计人家。你出门口时没看见那个身穿西装的男子吧?他进门后只说了一句话,我是曾抒雷聘请的律师。你明白什么意思没有?”
“她,她真的...”曾抒蕾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以为是你生活的宿春街,她生活的地方是富春街,从小不知见过多少有权有势的人,人家但凡念点旧情,生活在底层的你,都不见得抵挡住别人的一击。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要去搞人家。”
“雷若鸿,你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当初你也没反对?”曾抒蕾怒目圆睁死死的盯着他,最恨这种高高在上一副指点江山的高人模样,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管你就听了吗?”
“我为什么要听……。”曾抒蕾顿时说不出下面的话。自从俩人各自揭穿了伪装,俩人不像夫妻,更像一对怨偶。彼此看不上彼此,又不屑重新来过,唯有将就着。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良久,曾抒蕾低头嗫嚅着询问一声。
雷若鸿轻轻叹了声,“抛开血缘这事来说,你父母坐牢是坐定了的。但操作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比如入住和侵占房屋是两个概念,看你们怎么操作了。”
曾抒蕾想想,“那我们也找律师。”
雷若鸿瞟了她一眼,心忖,还不算笨。“专业的事找专业的人来办,事情才会事半功备。”
其实他一听到公安说对方可能会找律师,他就知道事情已经朝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奔去。唯今之计,当然是找律师来想对策。
雷若鸿是一百个不愿意,掺和进老曾家的破事里去。他妈昨晚就交待,去可以千万千万别栽进去。
“你还想搅和进去?不怕自己尾巴露出来?让爸妈去面对,他们是当事人,律师更容易了解情况。”
曾抒蕾这回觉得雷若鸿说得对,她越心慌越让自己暴露。
俩人回到老虎街米家巷后。雷若鸿不想再管老曾家的事,曾抒蕾迫不急待的就往郊县的家里打去电话。老曾家其实没有电话,是打到离家近的小卖部。她不确定父母回家还是留企城里。
这时的曾明觉夫妇确实是回到了郊县,本来是要去严丽华娘家的,很不凑巧,严家闭门没人在家。让来势凶凶的曾明觉杀羽而归。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回到老曾家的他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
一向被曾老太欺压的老曾头,竟然反抗把曾老太狠揍了一顿。曾老太鼻青脸肿的正跪在地上,扒着老曾头的裤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央求着。
“明觉,你快求求你爸,不要赶我走。”曾老太看见二儿子回来了,仿佛看见了救星。
老曾头这会是铁了心,无论谁来求,谁的面子也顶事。
“爸,你消消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曾明觉可不觉得以他爸的性格,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妈发脾气。
老曾哼了一声并不言语,只是看曾老太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这是被欺负狠了,才反抗的吧?”院子外站了不少客。很多都是老熟人,都是纺织厂的老员工及家属。他们很多人最后都选择来郊县,一是还能在纺织厂上班,尤其是现在到处都是下岗潮,有一份工作养家糊口,已经很难得了。二是置换的房子比之前宿春街的房屋只大不小,最主要是老街坊都在,彼此熟络才感觉亲切。
“难得老曾头也硬气一回。”一个老街坊说。
“人家老夫老妻的,你们瞎掺和什么?都散了吧。”又一个老街坊驱起围观之人。待人散了,这人高扬一声,“曾启平,人也打了气也撒了,别再弄出妖蛾子了。”这人的口吻,十足是搞基层工作的老干部。
老曾头曾启平脸一热,几十年了,第一次被人围观,还是因为打老婆。但是该打的还是要打。
“爸,爸,”曾明觉连喊几声,“你和我妈到底为什么?”
“问你妈去?我脸皮薄,我说不出口。”老曾头是被气狠了,语气依然很冲。对瘫在地上的曾老太视而不见。
严丽华上前将婆婆掺起来,看着一脸肿胀的婆婆,第一次知道,老实男人也是有脾气的,千万别惹毛了老实人。
曾明觉最后也从老曾头那里知道,曾老太年轻的时候曾经出过墙,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家老三,是曾老太和别人藕合的产物。
这事说来也奇皅。一向身体健康的老曾头最近有点不舒服,厂区卫生所又看不好,他就直接去市区。他先去了大儿子家,没人。后又去了小儿子家,小儿子陪他上医院。老曾头抽血化验,到出结果出来了。老曾头不免犯嘀咕,就问医生,他家老三A型血,他应该也是A型血。可是化验单怎么显示他是0型血。那会老三出去方便了,老曾头也没顾忌就问了。
那医生给他普及了下,父母是B型和0型,生下的孩子,只能是B和0,绝对不能是A。如果是A,就考虑孩子非亲生的。
这一刹那,让他想到当年貌美一枝花的曾老太,可是很吸引人。最主要的是她也很大胆,对于陌生男人也不抗拒。
而让他崩溃的是,他发现小儿子,长得不像老大和老二,也找不着他和老婆子的影子。
于是在痛打了一顿之后,曾老太委屈巴巴的承认了此事。
曾明觉摸着发胀的头,他的事已经够烦人了,家里又添麻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