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抒雷一大早简单的洗漱一番就出门了。她想着能和伟宁见见面,想说说她今天要去曾家的事。哪曾想,一出门就看见曾明觉已经站在台阶下,一手正推着自行车。看见曾抒雷出现,脸上那是一脸的灿烂。她本能的维持着报以浅浅的微笑,却不知更让曾明觉误会,经过一晚上的心理波折,他女儿彻底倒向曾家。
昨晚上回家他宣布这个好消息的时候,曾家人都是一脸的喜悦,比往年过年还兴奋。本以为一点松动都没有的曾抒雷最后还是心软了。这样一来,言家的大别墅和钱物都将是曾家的。每个人想想都开心。
曾老太冷哼一声,“果然还得是哄着,那明觉你继续哄着。我就不信她还能反了天。”
曾老头不悦,“就你这态度,她敢进门吗?收收你的脾气。”
被老头亲自拆台,曾老太有些不喜,“我态度怎么了?我是她奶,我还是她长辈呢。”
曾老头不屑和她争辩,反正怎么说她都有理,争不赢根本争不赢。何必浪费那口水。只好郁闷的抽着自己制作的土烟。狠吸了一大口,又缓缓地从鼻孔钻出,本来就不宽敞的房间顿时弥漫一股子烟味,虽不呛鼻,但屋内几个女人从他吸入嘴再从鼻孔喷出,感觉怪怪的。
“哎,我说你个死老头,不知道一家人在开会吗?你在那吹火点星的,想熏死谁?”曾老太还想吐槽一下死老头,见众人都停下手头工作盯着她,才悻悻然闭嘴。
曾抒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之主打一个不舒服,睡不着。她既不欢迎曾抒雷回到曾家,又想着让她看看她曾抒蕾也能嫁个好人。这种矛盾让她脑子混乱。同是曾家的女儿,她却过得如此不堪。再看看人家曾抒雷从小就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娇养得无比有气质。
她能怪谁,怪父母没给她一个好出身吗?
“你能不能别影响我睡觉。整晚煎饼呢?睡不着,躺尸会不会?”仅用一面木板隔开的房间,旁边的就是她弟弟曾应龙。他刚想睡着就被反来复去的动静弄醒了,然后又如此往来。他狠狠踹了脚木板。
曾抒蕾吓了一跳,“曾应龙,你想干什么?”忽地坐起身,“你信不信我嚷嚷着全世界知道你睡了谁,不负责任?”
隔壁的瞬间哑火。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曾抒蕾对着隔壁冷哼两声。弟弟越大对她的态度越差,对她都没一点尊重了。每个月还舔着跟她要钱买这买那,她早就看透了她妈的秉性,重男轻女。一切都紧着她的乖儿子,什么好吃什么好穿的都先照着儿子,她女儿都排在后面。
这让她更懊恼。看看人家曾抒雷,生活得多滋润,那一脸的娇嫩那一身的气质,同一年出生,她妈严丽华给了她什么惊喜?小小年纪她就懂得生火做饭洗衣洗澡,还要照顾更年幼的弟弟。她如果不读书,甚至都没人逼她。一开始她确实想过,可是只有读书这个理所当然的借口,才脱离繁重的家务活。她才不笨,虽然读书不行,她还是坚持不懈的上学。
她觉得才短短二十几年,仿佛看透了一切。她希望早早的离开曾家,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她盼望着明天早点过来。
严丽华此时也没睡着。“听到没?”她推了推曾明觉。
“听到什么?”曾明觉不明就里。他正幻想明日接女儿回来,父女关系亲密,他终于可以不用挤在宿春街。突然被严丽华一推,回到逼塞的房间。
“儿子和女儿大了,虽然隔着木板,但不方便就是不方便。就算抒蕾出嫁了,她的房间恢复原状,还是很小。”严丽华无不遗憾的说。曾应龙是她这房唯一的男丁,总不能结婚还住这里吧!谁家女儿肯嫁。
“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曾明觉不满的嘟囔。“现在和抒雷刚刚缓和,还不到提要求的时候,还得等。”
严丽华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等,等到猴年马月。
曾明觉知道急不得,想成大事就沉得住气,就如当初他想尽一切办法,最终还是靠着言谨才回到陵城。
这不是一大早来堵他的女儿了吗
曾抒雷下了台阶说,“我先去买点东西吧!”虽然不亲厚,但第一次上门,还是要懂礼节的。
曾明觉连忙连说,“不用不用,家里不缺那点东西。”其实就想早点接女儿到曾家,让这个体面的女儿给他增添点光彩。
曾明觉拍拍车后座,“来,坐这里。”
这是曾抒雷坐第二个男人的车后座。她不免拿铁伟宁和她这个便宜父亲作比较,有了第一,第二就显得无足轻重了。一路过去,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冷风吹不到她身上,她也感觉不到有什么温暖。盯着这个宽大的身影,既生不出一丝暖意又舍不得推。这种矛盾的心态一直保持到曾家。
自行车进了宿春街,曾明觉明显张扬了几分。其实要说他更喜欢两个女儿中的谁,他自然更喜欢小女儿。小女儿身上有言谨的影子,漂亮,有学识,有高雅的气质。当初他就是被言谨的气质所吸引,他深深迷恋她身上散发的那种道之不明的气质,就仿佛是天上的月亮,天上飞的天鹅。他充其量就是很普通的一颗小星星,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两个本没有交集的人碰撞一起,也只是撞出一点火花,再无别的。
他和严丽华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对,是一对。严丽华仰望等同他仰望言谨。其实他有什么错。他迷恋言谨难道就不能同时接受别人的爱吗?
严丽华她平庸他不知道吗?知道,他就享受严丽华这种无脑式的痴迷,因为不需要太多的精力去烦恼,就能得到一个女人全身心的爱。大女儿也是这种资质,漂亮是漂亮却不惊艳,一入人群几乎被淹没掉,不出彩。
作为言谨女儿的曾抒雷一直都出类拔萃,他虽不怎么去打听,也能看出一个人身上的某种特质是无法掩盖的。就如同他出身宿春街,永远都打着穷酸的标签,脱之不去。
果然左邻右舍看见小女儿的那一刹,都震惊了。好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多一分秀丽显得庸俗,少一分清丽又平添几分耐看。她的美美得刚刚好,笑时清丽脱俗;安静时又楚楚动人,让人生添怜爱。
“哎,曾二哥,你后座谁家姑娘?太好看了,小心你婆娘扒了你的皮。”一年轻小伙子调侃,还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曾明觉还没来得及回嘴,一人又酸酸的说,“曾二哥,是宝刀末老啊!”
曾抒雷听着不禁皱眉头,这都什么素质啊。左邻右舍再熟稔,开玩笑也要有底线吧?这种张口就来的,平时没少说了,素质好不到哪里去。
曾明觉假装生气轻斥,“不要乱讲,我女儿。”
刚进去的几人齐刷刷停下来觉得不可思议,他女儿不是曾抒蕾吗?那闺女绝对没有这么漂亮。一个是水仙花吧,这个分明就是娇艳怒放的莲花。哪有什么可比性。
曾明觉倒没觉得怎样,都是街坊,平日里都是这样开玩笑的。
自行车停在一个大门前,没有台阶车子直接推了进去。
曾抒雷不免把曾家与铁家相比较。都是一个偌大的天井,曾家面积和铁家几乎没什么大的区別。有的就是那里雕梁刻柱,有些文化底蕴;这里的宿春街则不够厚重,显得小家子气。而且因为家家户户都将大房改造过,显得乱七八糟。
她一路上就看见不少街坊邻居把杂物丢在靠墙的巷子,家家如此。再看曾家,除了大厅宽松些,其他地方全都是堆满了东西,如煤球、木板、麻袋等。没有规范,显得杂乱无章。但这不关她的事,她一扫而过,然后就迎上了几张堆着笑的脸。
“抒雷,来”曾明觉扬扬手让曾抒雷上前来,“跟你介绍下家里人。”逐一将曾家人介绍给她。
曾抒雷才知道曾家这么多人口,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可想而知有多拥挤。看伟宁家几乎和宿春街一样的格局,那么三家分出来就只有一间大房子。这让她无法想象。她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现在社会住房条件相对都如此,她是比较幸运,有外公外婆的房子让她继承。她也不会发滥好心去同情别人。
曾明觉还介绍了几个亲戚,曾抒雷没什么记忆转头就忘了。
“抒雷,来来,阿姨领你进抒蕾屋内坐坐。”严丽华伸手拉曾抒雷要进曾抒蕾的房间,曾抒雷很反感别人又拉又扯的,差点要推开眼前的女人。
“就坐在大厅里,又不是见不得人。”曾老太托着装有瓜子点心糖果托盘出来,放在大厅中央的圆桌。
几个亲戚看见托盘里只是少量的瓜子,糖果点心屈指可数。但来都来了,不能光喝茶。大冬天的喝茶上哪找厕所,曾家就一间厕所,那味道真让人无语,到底冲没冲洗过,一股子骚味。
几个亲戚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托盘里的瓜子嗑完,点心还没动手就被曾家几个小辈一下子掠夺干净了。
几个亲戚就嘀咕,这曾老太太抠门了。快过年了也不多准备些,自家孙子都跟客人抢东西,太没礼貌了。
“来了。”一直在大门口张望着的曾应龙朝大门内嚷了一句。
不一会儿,一队送聘礼的队伍就逐一进到曾家。队伍放下聘礼又逐一退出曾家,曾家没地方招待客人,老早就在宿春街的饭馆订下了酒席,所以送聘礼的队伍被人领去了饭馆。
最后进曾家的送聘礼的主角。站在大厅正中收完聘礼,还一脸绯红的曾抒蕾看着戴眼镜穿笔挺西装的雷若鸿走进来时,心呯呯直跳。这个一脸儒雅的男子,以后就是她的未婚夫了。下了聘礼,正月里就能完婚了。她马上就可以逃离曾家了。
曾抒蕾既收了聘礼,两家就是亲家了。她便一一把家里的亲人亲戚逐一再介绍一次,以免未婚夫记不全,闹出大笑话。
当雷若鸿随着她介绍,目光落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一时怔愣呆滞不动。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心里无数个问号。
曾抒雷也一脸的不可思议,昨天还跟她深情表白,现在却在和别人订婚。这剧情够讽刺的,她都惊叹这世界真真好小。雷若鸿竟成了她那个便宜姐姐的未婚夫。这种男人长着一张无波无欲的脸,私下不知有多肮脏。
被雷若鸿如此直勾勾的看着,她也狠狠瞪回去。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看得众人纷纷起了猜疑。
一亲戚小声嘀咕,“你说会不会是老相识,从前分开了。”
另一个亲戚则不这么认为,“我看未必,你看那男的一脸痴相,分明是追爱不成,反而转向大的。这样以后天天能见着。”
“我看不像,”另一个也插嘴,“这两人认识,肯定是恩爱不成反仇。”
严丽华看着着急,这女婿是怎么回事,不会看情况吗。今天出状况,以后婚姻就不顺。她重重的咳了两声,才让呆若木鸡的雷若鸿惊醒过来。
雷若鸿瞧见曾抒蕾阴郁的脸,顿感不妙,连忙挤上笑解释,“从前认识的一个校友,想不到毕业之后还能遇见,所以很吃惊。是吧,曾同学。”
曾抒雷也觉秽气,这人也太恶心了,但现在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只是淡淡的说,“是。”然后便没再说话,连多一点的眼光都不曾给他。
雷若鸿此时此刻就像煎熬的野兽,拼命想回头去解释,但理智又让他克制去维持他的体面。不然今天他就全毁了。
曾明觉也大感意外,两个女儿都和一个男人有纠葛,像极了二十年前他和严丽华与言谨。他肯定不允许别的男人来祸害他两个女儿,所以当雷若鸿投来目光时,就是狠厉冰冷的杀人目光。和上次在书房里的谈话时,轻柔和序的目光差距大得离谱。现时的目光让他无处可逃,如芒在背,都不知道能不能走完这个过程。
待得一圈下来,大冷的冬天,他后背竟生生出了一身汗,如果额头再添些汗,便坐实他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