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围的人流平息下来,幸村才挪开放在亚纪后脑上的手。
此时立海大的其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似乎是随着人群被挤到前面去了。
他低头看了一会亚纪的眼睛,接过她手里的狐狸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
亚纪疑惑地询问:“这样不会不方便其他人找到我们吗?”
毕竟大街上几乎满地都是戴着同样面具的人。
幸村替他整理好额前的碎发,视线在她脖颈间的项链上停留了片刻,回答道:“不会,他们一定会找到你的。”
不管有没有面具,他的队友们都能一眼发现她。
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
雕刻立体的面具遮住了少女的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满了晚霞的蓝眸,神秘又吸引人。
幸村低眉勾上她的指尖,试探地询问了一句“可以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完全牵住。
抬头露出笑容,他解释道:“怕待会再一次被冲散,我们得这样牵一阵子了。”
意料之中得到了对方并不介意的答复,幸村既无奈又庆幸。
无奈亚纪看起来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庆幸她是在国外长大,对这种事情并没有国内这么传统。
牵手与拥抱对她来说可能还在界限内,这一点他已经亲身试探过了。
那么,更进一步呢?
幸村视线在亚纪面上划过,握着的手指不着痕迹地紧了紧。
晚霞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夜幕悄然爬上头顶。
幸村牵着亚纪经过了跳盂兰盆舞的人群,路过了围满小孩子的捞金鱼摊,在一家卖棉花糖的摊贩前停下了。
“要来一根吗?”幸村望着她问。
“不用了吧?”亚纪视线飘移着眨眨眼。
“好的,那来两根。”幸村笑着说。
他买了两根草莓味的棉花糖,将其中一根递给亚纪,自己率先在另一根上咬了一口。
蓬松的棉花糖瞬间软下去了一角,粉色的丝线缠绕上幸村唇角。
他从棉花糖中探头望着愣住的亚纪,夜色下被染成深紫的头发偏向一边。
“不吃吗?”
“……幸村学长。”
“嗯?”
“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纸巾。”
幸村顿了两秒,在内心叹了口气,偏过头舔掉了故意粘上的棉花糖丝。
喜欢的人太有分寸感也不是件好事啊。
还没等他感慨完,手里就被放了一张纸巾,幸村重新望过去,亚纪嘴角扬起,露出了两边的小虎牙。
“谢谢你啊,幸村部长。”她真诚的道谢。
不是幸村前辈也不是幸村学长,而是与网球部的部员一样叫他部长。
谢他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并且陪着她一起体验小时候不曾体验过的味道。
像亚纪在仁王后脑弹的那一下一样,幸村也有样学样地在她面具上方弹了一下。
手指与额头碰撞发出短促的响声,亚纪额前的碎发都被弹得向两边分开了一下。
幸村先她一步按上刚刚被弹的地方,“疼吗?”
亚纪给了他一个眼神:你觉得呢?
幸村脸上的歉意十分真诚:“对不起,没忍住。”
“因为亚纪老是说谢谢,却还是叫着最生疏的称呼呢。”
了解的知道她这是将自己当成网球部的一员了,不了解的还以为他们不熟呢。
“要一视同仁啊。”
总不能因为他是最晚遇到她的,就区别对待吧?
“这不是,为了突显您的威严嘛。”亚纪抿嘴笑着。
“嗯?”
“好的,幸村。”亚纪立马改口。
幸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到对方手中的棉花糖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指着旁边的河灯问:“要去放吗?”
放河灯,用以表达对逝去亲人的悼念。
亚纪吃棉花糖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面无异色的幸村,问:“不怕我难过吗?”
猜出来了她的父亲是谁,知道他出事的消息,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吗?
幸村低头看着她:“怕。”
怕她难过,但更怕她错过。
亚纪当初在医院和他聊起那位同样患了格里-巴利综合症的运动员的时候,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
再结合她Mia的身份,尽管那位选手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但不难联想到一起。
同样惊才绝艳的天赋,同样没有使用真名,甚至于那位选手被报道生下女儿的时间都与亚纪的年龄对上。
看到亚纪沉默着将一盏河灯放入水中,幸村安静地走到她旁边蹲下。
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网球选手叫Felix,约两年前死于飞机失事。
亚纪放河灯的手很稳,就如同球迷形容的那样,精准、冷静、纤细但充满力量。
但是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河岸上星星点点的烛火,却怎么也照不亮里面寂静的蓝。
别人放灯表达的是思念,她却好像在寻找一个答案。
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有回应的答案。
“咻——嘭!”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一朵、两朵,直至照亮了整个夜空。
幸村转头看向亚纪,她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眸将这场烟火完整地记录下来,像一面镜子一样,看着绽放完的烟花垂坠在水面。
“亚纪。”
“嗯?”
“活动快结束了。”
“嗯。”
“我们回去吧。”
“好。”
幸村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像来时那样牵着她的手。
在这之前他不理解他的队友,觉得他们将亚纪想得太脆弱了,竟然只字不提对方的身份与家人。
现在他明白了,是他还不够了解她,也还不够了解自己。
Mia这个名字代表的是什么呢?
在英文中,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天赋与聪慧。
但在希伯来语中,它代表的是“理想中的孩子”以及“忍耐”。
而这个名字,是她的家人赋予她的。
那么他呢?
他心目中的亚纪是否也是他擅自赋予的印象?
幸村的脚步停下了。
他望着前方,对着旁边看过来的人开口:“亚纪,对不……”
“嘭——!”
不远处的路灯被什么东西打碎,人群发出尖叫,幸村瞳孔收缩,下意识去抓身边的少女,却只抓到了一闪而过的月牙项链。
他想转头去看,却被慌乱的人群撞得往前迈了一步。
再看过去的时候,人群中仍然有很多戴着面具的人,但没有一个是她。
只剩下他手里的月牙项链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