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山上积雪已及脚踝。
蓝怀尘躲在白泽怀中十分惊喜,“下雪了诶!”
“是啊,这的雪可比长安下得大,你也喜欢落雪?”白泽源源不断输入神力安抚怀中狐狸。
“喜欢!”蓝怀尘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还有谁喜欢啊?”
“没谁,就螣蛇提过一两次想看下雪。”白泽将摇椅放在屋内窗前,抱着蓝怀尘躺下摇晃,怕狐狸冷特意去翻陈年旧物,拿出一条狐狸毛填充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暖和吗?”白泽轻轻抚摸怀中狐狸,闭目养神,打个哈欠有些犯困。
这是他下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困意。
“暖和啊,但、我怎么觉得这里面装着我老祖宗?”蓝怀尘努力在脑海中搜刮相似气味来源。
“老祖宗?”白泽笑了,“论起来也能算你老祖宗。”
这被子可是九尾狐积攒换下来的毛亲手缝制而成,原本是螭的东西,后来转赠给他了。
“你认识我老祖宗?”蓝怀尘晃晃耳朵,“我想见云卿,你答应带我去看他的。”
“他在睡觉。”白泽无奈起身推开卧房门,指着床上人影轻声道:“螣蛇身子不大好,咱们别吵他了。”
蓝怀尘却在开门瞬间见到床头坐着一个看不清面目身形的人,再定睛一看什么都没有,不由毛骨悚然急急钻到白泽臂弯之中。
带上门重新躺回摇椅,白泽摸着炸毛的蓝怀尘安抚,“你怎么了?突然冷成这样?”
蓝怀尘急忙问:“你方才有没有看见床头有东西?”
难道白泽没看到?
“什么啊?你瞧见什么了?”白泽心中嘀咕,不会是九尾狐去而复返吧?可他没感受到房间里还有旁人气息。
“就一个人影坐在床头,然后不见了。”蓝怀尘害怕,顺着白泽的衣服往里钻。
白泽只当白狐狸眼花看错了,笑道:“你别怕,这里真的没别人。”他闭上眼睛休息。
实在是许久没感受到困意,此刻哪怕天塌下来,白泽都不会去叫醒螣蛇,好困。
“喂,白狐狸,你跟我回昆仑山,我。”我可庇佑你成仙。
白泽闭上眼睡着了。
蓝怀尘没听清他如梦中痴语般喃喃,轻手轻脚从白泽衣领中钻出,还未跳下摇椅就被按住后颈,“别跑,让我抱着睡会。”随即便被搂在胸口上,如羽般轻盈温暖的被子盖在身上。
白泽轻拍手下狐狸脊背,隐隐闻到浆果和芳草清香,越发困顿,口中哼哼着旧时的歌谣,躺在缓缓晃动的摇椅上闭眼进入梦乡。
蓝怀尘有孕本就易困,窝在白泽身上既暖和又放松,听着哄睡般的歌谣打个哈欠,渐渐合上眼睡着。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蓝怀尘被小心携抱离开白泽怀中轻轻转移到另一个带着幽香同样温暖的怀抱,他闭着眼感受到温柔舒适的抚摸,动动耳朵示意对方来摸,咂咂嘴像说梦话一样嘤嘤:“云卿?”
云卿失笑,摸摸蓝怀尘耳朵询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唔、午后三刻。”蓝怀尘睁眼还有些不清醒,“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该用晚膳了。”空接过话,处理完道中事回到居所,远远就闻到浊气,当即封住嗅觉,绝不能再在云卿面前作呕。
“啊!都这么晚了!”蓝怀尘惊起,完了、完了,萧勍找不到他还不知要如何心急呢。
白狐狸一被抱走白泽就醒了,搓搓脸心道一定要想个办法将蓝怀尘留在身边。
白泽已经好久没睡这么舒服了。
“放心,我走前留了字条,那帝王知道你在鹤鸣山。”白泽捂住嘴又打个哈欠,张开双臂示意云卿把狐狸还来,“再让我抱会。”
云卿轻轻给怀中狐狸按摩,“你饿不饿?吃完饭再回去?只是这的饭菜清淡,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蓝怀尘腹中空空,连连点头:“我饿!”
空心中叹息,将两副碗筷摆在云卿面前,“阿卿你先吃,我再去拿些荤菜,不知丽妃娘娘可愿意吃鱼?”
“吃,多谢你。”蓝怀尘将脸埋在云卿胳膊之下,他其实有些怕空,觉得对方既嫌弃他又讨厌他。
空点头记下,“好。”随即看向云卿提醒道:“鱼虾之类是发物,阿卿你不能吃。”
“嗯,我知道的。”云卿笑笑,“再多添副碗筷,我们一起吃?瞧你似乎闻不到气味。”
“那请大人稍等片刻,空就回。”
白泽被忽视也不恼,走近卧房直接躺到床里侧,“喂螣蛇,我发现抱着这小狐狸我能睡着诶!”
“你在昆仑山上这么多年没睡过觉?怪不得如今弱成这样,小心些吧。”
云卿细看白泽瞳孔,果见本该漆黑的瞳孔已经变为蒙尘灰白。
不能凭沉睡恢复休养,力量衰弱,这样熬下去白泽迟早会因神力枯竭陨落。
“蓝怀尘,你愿意让白泽抱着吗?”云卿有些担心白泽状况,见狐狸点头小心将他放到白泽身上,又道:“你如今最多能造出几重梦境?”
白泽闭上眼睛懒洋洋道:“八层。”
这和全盛时期的十八层相比实在相差太大。
云卿微微皱眉,“那你这样熬多久了?”
“差不多快两万年了。”白泽声音渐低,“你放心,原本我打算等你元神揉和后请你帮忙解决此事的,如今看来到不需要你了,对了,信给你。”
“我如何帮你?”云卿接过信揣入袖中,摸摸心口又道:“护心丹还你会好些吗?”
“封印,等你恢复让你将我封印起来,过千百年我再出来,到时自然可解决衰弱问题。”白泽偏头躲开云卿靠近,“护心丹没用,你先留着吧,等你死自然重新回到我体内。”
说着白泽有些气愤地睁眼瞪云卿,“你一个有家室的人能不能离我远些?白狐狸还在这呢。”
云卿松开捂住蓝怀尘眼睛的手,闻言不禁羞恼:“我离你远些?你先往这床上躺的。再说了,我只是想将你的东西还你,少在这欲盖弥彰!”
蓝怀尘听得云里雾里,惊道:“云卿!你不会要亲白泽大人吧?”
“对对对!他要亲我!非礼!登徒子!浪荡人!”白泽装模做样捏紧衣领,声音如泣:“呜呜我好惨,被螣蛇大人这样对待,连名分都不肯给!”
云卿恨不得把白泽的嘴缝上,暗道真是多余担心他!
怪不得他那么焦急催自己融和元神。
“闭嘴。”云卿扭过头不看白泽,“我没要亲他,我只是想将他的东西还他。”
蓝怀尘颇为郑重点头:“我信你!”
“诶你这白狐狸!”白泽不满地捏住蓝怀尘下巴,“说真的,跟我回昆仑山吧,我佑你成仙。”
“不行,我跟你走了,萧勍怎么办?而且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蓝怀尘挣脱白泽的手,龇牙用爪子踩他胸膛。
白泽失笑:“帝王自有旁人可以陪伴,我却不能离了你,孰轻孰重你不明白?”他伸手轻抚蓝怀尘肚子,“至于这孩子,更是——”
“白泽!这孩子。”云卿欲言又止,但未尽之意两人心知肚明:这孩子绝不能有差池。
“我又没说要害他,只是想到从前的一些事。”白泽察觉蓝怀尘的恐惧颤抖,移开手轻抚对方脊背,“不用害怕,我没想伤害你。”
云卿垂眸不语,轻抚小腹片刻才道:“你想将这个孩子塞到我肚子里。”
笃定的语气让白泽睁眼看他一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直到空拎着食盒回来摆好饭菜后,白泽放开蓝怀尘让其去吃饭,随后凑近揽住云卿腰腹,轻声道:“你我、心知肚明。”
气氛沉闷古怪。
连蓝怀尘都发觉不对劲,坐在床沿垂眸看到白泽的手从被下抚摸云卿肚子。
空更是看到白泽姿态亲昵与云卿依偎在一起,可细看云卿又觉他浑身僵硬,两人平静神情之下似有异样情绪暗潮涌动。
饭后,蓝怀尘顾不上空对自己的嫌恶,急忙拉住空的衣袖,“送我回宫吧!”
蓝怀尘害怕,怕白泽真的做什么让萧勍与他离心忘情,又怕对他腹中孩子做些什么。
空低头看一眼面色不算好看的云卿,见对方没有异议,从袖中拿出披风递给蓝怀尘,“天寒地冻,穿暖些吧。”
“好好。”蓝怀尘手在打颤,连披风带子都系不上。
床上白泽依旧紧紧挨着云卿,轻打响指。
蓝怀尘毫无征兆突然晕厥,好在空正低头帮他系披风,立即伸手将人扶住,焦急呼唤:“丽妃娘娘?丽妃娘娘!”
云卿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不必急,他无事,是睡过去了。”
只是被白泽困在梦中。
云卿伸手接过蓝怀尘抱在怀中,摆手示意空先出去,等门合上才睁眼看向白泽,“你给他造的什么梦?”
“被空送回宫,继续与帝王和睦相处恩爱如常,足月顺利诞下孩子被封为后,皇子立为太子。”白泽起身轻戳蓝怀尘脸上酒窝位置,“待孩子长大独当一面,帝王退位让贤与他回到故籍共同生活。”
“梦里,没有山行和裴无竹,更没有你与我。他是上天所赐,帝王珍重,朝臣爱戴,万民敬仰。立后大典那日更是百花一齐开放恭贺,万噙同鸣祝福,天边霞云如金线所绣,美丽异常。”
白泽轻抚蓝怀尘脸颊,柔声道:“你瞧,他多开心。比起现实,梦境似乎格外让人沉沦,哪怕此刻。”他的手移到蓝怀尘小腹,被云卿一把掐住。
“紧张什么?”白泽轻易挣脱云卿钳制,“哪怕此刻将他腹中孩子取出,他都不会知道。”
云卿脸色发白,“你已经这样强盛?”
“不,是你如今太弱。”白泽勾住云卿手指,摩挲手背肌肤,“帮我吧,螣蛇,依你反应看来,你已经知道螭是如何孕育。既然螭可以,那你一定也可以。”
“你疯了?别忘了他腹中只是凡人之子,根本禁不起折腾。”云卿轻咬嘴唇,下一瞬被白泽死死掐住脸颊,“你不用妄想以血滋养自己,螣蛇,我并未想害他,他也不值得你同我交恶。”
白泽循循善诱:“有我在,你、小狐狸和孩子都不会有事,你说这孩子由你而起,自该由你而生,反正剖肚之痛与你不过寻常。”
“没有孩子,小狐狸又于梦境幸福,我自可带他回仙山之上,日日以血喂养。我向娲神起誓,绝不会让他有任何差池,待在我身边不比待在这诡谲污秽人间好?”
“至于帝王,哼,他一个凡人更好打发,只要我入梦开口劝告,他便会迎娶一女子,按照他原本该有的命数过完这一生。”
“其实你也知道萧勍的命数根本没有改变。”白泽残忍地道出真相,“你极力要我保全蓝怀尘,不过是想借我抗衡天道,我、如你所愿。”
“可我没要你将他们分离!”云卿捂住蓝怀尘脸颊,“你知道的!有你在,他与孩子都不会有事,必定可以父子平安,我看得到萧勍身上姻缘子嗣线明晦变化不定。”
“白泽、梦境中,你明知道他想要陪伴帝王身边,怎么忍心将他们分开?”
“那你能让他过梦中那样的生活吗?”白泽掐住云卿手腕,一字一句道:“你、不、能,我、可、以。”
“梦不过是虚境!根本就是假的!”云卿想要挣开白泽钳制,挣扎无果只能放弃,“白泽!你不想想为何蓝怀尘能让你安然入睡?就一点也不好奇其中原因?执意这样急切带走他?明明你我知道,等帝王薨逝,他了却牵挂自会随你去往昆仑山。”
“我已经虚弱那么久!不想!不愿!忍受病弱无力境地!一刻也不能忍受!”
白泽亦是愤怒异常,“纵然你有你的理由,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只要他能解决我无法安睡问题就好,何必刨根问底?”
“是你搞的鬼!”
云卿忽然想明白他为何双手疼痛异常,自山行带蓝怀尘来鹤鸣山后,白泽便有意筹谋此事:困住他、转移腹中子嗣、带走蓝怀尘。
所以严令禁止山行来看望他;心知他的脾性故意找来九尾狐闹一通,使得他受伤病弱,随后又不知以何理由劝走九尾;哪怕他不提送信的事,白泽也会找借口带来蓝怀尘。
“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