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怔了怔，我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半仙师父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看着我。
认真想了片刻，我轻吸口气，平静开口，“他们出了事，我可能会感到遗憾，但…不会内疚。”
“为什么？”
“遗憾是因为，如果不把我们赶走，他们原本是可以平安无事的，而不会内疚是因为，我并不觉得他们出事，是我的原因造成的。”
“说得好，这又不是我们的原因。”
半仙师父忽然笑了笑，“你能想通这点就好，我们只是卦师，又不是菩萨，说该说的，做该做的，人家不用，也不相信，咱们有什么办法。”
摊了摊手，师父无奈地说，“命这个东西，别看天定只占三分，想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修行不够，即便福缘到了，他也把握不住，怪不了别人。”
我若有所思地琢磨着，“师父，是不是说，助人解难这种事，不能强求？”
“不错。”
半仙师父点点头，“算卦这种行当，本就是泄露天机的事，这个‘度’务必要把握好，没过，那是修行，过了，可是要折损气运的，一般人可承受不住，而这个‘度’，就是顺其自然。”
说着，师父摸了摸我的头，“好了，算卦这行里的门道儿多着呢，为师日后慢慢告诉你，眼下还是先回去，想想怎么对付那个怪婴要紧。”
“好。”
然而，就在我和半仙师父刚要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了我们。
“你俩站住。”
我下意识转头，只见一个壮硕的模糊身影从人群中走出，快步走了过来，“我看你半天了，在这嘀嘀咕咕的，说，哪来的？跟这家死人的事有没有关系？”
是一个妇人，此时她走到近前，我这才可以隐约看清她的样子。
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头比半仙师父都高，头发梳成个大辫子搭在身前，两个门牙有些微龅，把上嘴唇顶得老高，正瞪着一双眼睛，戒备地看着半仙师父。
只是莫名的，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在哪听过来着？
师父微微一笑，忽然粗着嗓子说了一句，“当然没关系，我是外地来探亲的，再见。”
说完，他都没顾上管我，转身就要跑。
妇人疑惑着嘀咕了一句，“谁家亲戚，我咋不知…”
她边说边下意识看了我一眼，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得‘妈呀’一声，“鬼呀！”
得，我这双眼睛又闯祸了。
听到这声大喊，村民们都是一惊，齐齐转头看了过来。
还没等我回神，一下子就被围住了。
刚跑出几步的半仙师父，急忙掉头回来，把我护在身后，“误会误会，这孩子眼睛得了怪病，是人！”
听到半仙师父的话，妇人皱了皱眉，“嗯？这声咋这么熟悉…”
突然，她眼睛一瞪，一把薅住了半仙师父的脖领子，“噢…原来是你！昨个半夜跑我家去拽门，行啊你，胆挺肥呀，老娘你都敢招惹！”
呃…我想起来了，是昨晚没开门那个…寡妇。
听到妇人的话，人群里顿时开始了窃窃私语，还对半仙师父指指点点的。
“敢拽薛寡妇家门，这爷们儿口挺重啊。”
“外地人就是胆大，不服不行。”
“外地人？外星人也没见过这么牛哔的！”
“……”
“没，我没有…误会误会，你…你撒开我…”
半仙师父难得红了脸，被妇人紧紧拽着，臊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也跟着着急，赶忙上前帮师父解释，“大姨你真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借住，不是故意拽你家门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说的不对，顿时引来了人群里更大的哄笑。
妇人气得一瞪眼，转头大骂了一声，“都滚犊子！”
她一脸怒色，仍是紧紧抓着师父不放，“大半夜上我一个寡妇家借住，咋想的？我看你就是想占老娘便宜！”
半仙师父忙艰难地摇头，“不敢…真不敢！”
我更急了，“大姨，我们真没有，不止你家，别人家我们也敲了！”
听到这话，大家借着这个话茬，又开始议论起来了。
“别说，昨晚好像真听到有人叫门来着，谁出去看没？”
“天天都有人敲门，谁敢看？”
“昨天不一样，是男的…”
“没准霍家老两口子就是因为开门才死的…”
“不止呢，还有个傻哔喊着火了，他妈的下大雨天能着火，估计脑袋进水了。”
“可不是，你说哪个傻哔能信…”
人群里有几个人低下了头，原本在那看热闹的李大虎突然一愣，嗡着嗓子骂了一声，“操，你他么骂谁呢！”
我赶忙跑过去拉住他，“李大叔，你快帮师父解释解释，昨晚我们在你家住的，不是坏人！”
李大虎被我拽到人群中间，点了点头，“啊，昨晚他们是在我家住的，不过有一说一啊，拽薛寡妇门这事我可不知道…”
就在这时，人群外突然响起一个严厉的男人声音，“闹吵吵的，都不回家搁这干啥玩意呢？”
这声音我记得，是那位村长。
人群散开，随着那模糊的身影走进来，一个略显瘦弱的平头中年男人形象出现在眼前。
他穿着一件灰色短袖衬衫，肤色有些古铜，鼻子稍有些大，一双眼睛倒是挺有神的，原本听声音以为五十多岁，实际看到脸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我隐约记得以前听村里人提过，靠山村的村长好像是姓韩，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刚一进来，韩村长就吼起了妇人，“把人撒开，一天天就知道咋咋呼呼的！”
妇人满脸不愿，但是对韩村长倒不太敢违逆，‘哼’了一声松开了师父，还不忘告状，“村长你得给我做主，这外地人半夜拽我门，要占我便宜！”
“还占你便宜？你哪便宜？消停一边去！”
韩村长瞪了妇人一眼，随后上下看了看半仙师父，“外地来的？上我们村子来，有啥事？”
半仙师父扯了扯衣服，客气地笑道，“没啥事，就是路过，又赶上下大雨，带着孩子不方便，就进村子里来歇歇脚。”
“下大雨…那就是半夜到的呗。”
韩村长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声，“挺巧啊，警察说老霍家那两口子，也是半夜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