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掉了眼睛前的纱布,半眯着眼,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注意我。
凭借之前记好的轨迹,我慢慢朝医院的出口处走。
听王秘书说,现在天应该已经黑了,可是对于我来说,白天黑夜都没有了分别。
还好,一路都很顺利,不久之后,耳边的车流声愈加清晰,而我记好的脚步,也恰在这时走完。
记得昨天乔叔带我和乔奈走出医院时,前面应该是一条人行道,再往前是立交桥下,穿过去后,坐上出租车就可以回家了。
但是我这样大费周章,当然不是为了回家的。
我不知道要去哪,只是想远远离开,没有我这个拖累在,乔叔就不用为了我,拿他的前途去冒险。
乔叔和乔奈…
我欠他们的已经够多了。
定定地站在医院门口,我侧耳倾听着车流声…
某一刻,微妙的差异声在不远处传来,漆黑的世界里有一瞬间微不可察的静谧。
下午时我已经站在这里听了很久,按照规律,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红灯的时间。
我没有犹豫,迈步往前走去。
忽然,几步之后,我猛然停住。
单纯的失踪,乔叔依然会翻遍整座城市找我,那我这样幼稚的躲藏,又有什么意义?
能让大家真正解脱的方法,或许只有…
“滴~~”
刺耳的鸣笛声仿佛就在耳旁响起,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车流再次启动,一辆辆车从我的身边川流而过,我仿佛站在漆黑的深渊里,冷风呼呼地刮着。
我深吸口气,轻轻笑了。
果然还是过不去七岁,虽然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只是可惜,没能在最后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样子。
“曾说过会陪你一起长大,对不起,我要失约了。”
想到这里,我再不犹豫,迎着车流的声音一步迈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拉住我胳膊,一把将我拽了回来。
“看路啊,你不要命了!”
这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把我从鬼门关带了回来,我当然不知道他的样子,只有一股浓浓的酒气冲进我的鼻子。
等我回神的时候,已经被他拽到了远离车流的地方。
“这谁家孩子,大马路是你家啊,随便乱…”
忽然,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别动!我研究研究,你这眼珠子…嗝…瓷的?”
我似乎知道他是谁了,昨晚立交桥下那个酒葫芦醉汉。
“我没有酒钱请你算卦。”
“嘿嘿…嗝…”
酒葫芦怪笑着搭话,“缘分到了,没钱也能算。”
“好啊,那请你帮我算一算,我今天想死,能不能成功。”
“噫…算活着多好,干嘛非要死来死去的。”
他似乎是喝了口酒,接着开口,“况且,啧啧…你要死了那得多可惜呀。”
“可惜…”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可能是看我年纪小吧,可是小又能怎么样,我已经不是健全的孩子了。
“有用的人死了才会可惜,我不算。”
“此言差…嗝…矣。”
酒葫芦嘿嘿笑着,“你要死了可比别人可惜多了,好好一个瞎子,你不学算命,那不白瞎了嘛…”
说到这里,酒葫芦忽然自语起来,“白瞎了...原来这个词是这么来的,哎呀呀,妙啊,太妙了,当浮一大白!”
也许是说的兴起,耳边又传来大口灌酒的声音。
我却在心里自嘲地苦笑,对我来说去学算命,可能的确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呢。
“大叔,我只想知道,自己今天会不会死?”
酒葫芦大叔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一心求死,看来是有诸多不顺心之事啊,罢了,就让贫道给你这丫头算上一卦。”
说着,他拉起我的手,在我手心里放了几枚硬币,我捏了一下,又觉得不像,虽然圆圆的,但中间是空的,似乎是铜钱。
酒葫芦大叔跟着嘱咐,“随便扔一下就行,不过别太远啊。”
我点点头,随手将手里的几枚铜钱撒到了脚下。
几声轻响之后,铜钱归于沉寂,酒葫芦大叔不知道在做什么,等了片刻,他才叹息着开口。
“坎上艮上,此卦名为水山蹇,乃是下下之卦呀!”
“下下卦…”
以我现在的处境,似乎确实没办法更差了。
“大叔,这卦有什么解释?”
酒葫芦大叔喝了口酒,缓缓开口,“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随心且耐烦。
此卦大象,前路险陷,后有高山,进退维谷,如跛者举步维艰。
小丫头,这卦象显示,你正值运势多灾多难,进退两难,此时更应静守正心,不宜鲁莽妄动,否则更招祸端啊。”
我听得一知半解,感觉懂了些,但仔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大叔,我听不明白,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你这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且待贫道仔细算来,小丫头,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我摇摇头,“不知道。”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
酒葫芦大叔自语一声,爽朗开口,“也罢,今日便送你一卦天机好了。”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听到几声清脆的响声…
突然,酒葫芦大叔的声音变了,很有些凝重。
“不对!小丫头,你这身上怎么会有天机术的气息?”
我满脸莫名,“天机术是什么?”
酒葫芦大叔大灌了口酒,声音显得很激动,“无妨无妨,我一试便知…”
可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又是一变,像是很疑惑的样子,“不对,哪里来的血光之…我日你娘咧!”
话音未落,酒葫芦大叔的声音顿时变得异常惊恐,似乎是扯着脖子大喊了一声:
“危险!大家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