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秀不知道将什么抛洒了出来。
翠柳反应甚快,用身体护住沐瑾兮。
与此同时,架着莲秀两只胳膊的宫人,当即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制服。
这些都发生在一瞬间。
那些液体溅到了翠柳的衣服上,当即烧灼出一个缺口。
“是化骨水!”翠柳之前混过三教九流,一闻一看间,便已经确定莲秀泼的东西。
莲秀被摁着跪在地上,膝盖砸得生疼。
但她咬着牙,丝毫没有露出痛苦之色。
没能成功毁了皇后那张脸,莲秀的眼底反而流露出庆幸。
她立即开口求饶。
不是替自己。
而是替她的小姐。
“娘娘杀了奴婢吧,是奴婢要伤害娘娘,奴婢见不得娘娘折辱我家小姐,都是奴婢……”
翠柳显然比沐瑾兮还要心有余悸。
那可是化骨水。
滴一滴到骨头上,都能瞬间融掉。
这个婢女,心也太毒了!
她正等着娘娘下令处置。
沐瑾兮却不怒反笑。
“你本有机会泼到本宫脸上,却没有这么做。
“本宫猜想,你想为你家小姐尽忠,又怕真的得手后,本宫会让你家小姐生不如死吧。”
莲秀瞪大了眼睛,认罪的话当即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沐瑾兮。
翠柳立刻请示。
“娘娘,此等居心叵测之人,绝对不能留!”
莲秀已经心如死灰。
她悲悲戚戚地央求。
“娘娘,奴婢自知死罪,奴婢但求一死,求娘娘放过我家小姐。
“奴婢的命是小姐的,奴婢甘愿替小姐死!求娘娘成全奴婢一片忠心!”
沐瑾兮唇角轻扬,似乎并没有那么生气。
翠柳有些着急。
“娘娘,这主仆二人都留不得……”
沐瑾兮摆了下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而后,她目光沉沉地锁在莲秀身上。
“你被困在宫中,哪里来的门道,能弄到这瓶化骨水。”
闻言,翠柳面上一惊,恍然大悟。
“娘娘,难道有人想要借着婢女的手……”
沐瑾兮眸色一凛,转头吩咐翠柳。
“这件事,你亲自去查。”
“是,娘娘!”翠柳领命后,便叫人将莲秀带了出去。
人都离开后,沐瑾兮有些疲累地靠坐在椅子上,缓缓阖上眼。
化骨水。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婢女手中。
思忖间,她昏昏欲睡。
……
翠柳的审讯速度非常快。
不到一天时间,她就揪出了那个和莲秀私相授受的太监。
太监遭不住皮肉苦,交代了私下买卖的罪行。
乍一看,最多是兜售不当。
但,翠柳让人去了趟宫外,按照那太监所指示的,却根本找不到卖家。
她将调查结果禀告给沐瑾兮后,只觉得细思极恐。
“娘娘,怪就怪在,化骨水是无极门特制的毁尸之药,鲜为人知。
“阮夏吟身在信侯府,平日里足不出户,又如何知晓这一密药?
“奴婢审问过莲秀,在此之前,她从未听说过什么化骨水。”
这些都在沐瑾兮的意料之中。
她神色如常,轻嗅着手中的鲜花,将其插入花瓶中。
“阮夏吟呢,可有审问过她?”
“阮夏吟自感染风寒,昏迷至今卧床不起。”
翠柳说着,话锋一转,“奴婢这就去弄醒她。”
昨晚,莲秀败露后,阮夏吟又惊又怕,这才一病不起。
即便如此,还是没有逃过翠柳的审讯。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看到那些刑具就怕得不得了,自知计划败露没有好果子吃,便将自己知道的都招了。
“娘娘,据阮夏吟交代,入宫前,信侯夫人胡氏曾为她请了一位嬷嬷,教她……”
翠柳面色微赧,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
“教她闺中秘术。”
沐瑾兮脸色一冷。
“愚蠢的东西,信侯府会教,也得阮夏吟有机会用。”
“娘娘,奴婢觉得那位嬷嬷很有嫌疑,化骨水一事,就是她告知阮夏吟的。也是她教阮夏吟,利用您和萧承泽的旧情做离间计。”
沐瑾兮眸色清浅,褐色的瞳孔澄澈剔透,如同散发着光芒的冷玉。
“只可惜,阮夏吟学了个皮毛,用得并不好。
“但也确实如你所说,目前,那位教习嬷嬷颇有嫌疑。
“若只是教阮夏吟如何争宠,倒也不算奇怪,只是,这化骨水……”
知道这么阴毒的东西,真的只是巧合么。
沐瑾兮多长了个心眼,命翠柳将此事调查彻底。
期间,婢女莲秀提供了较为可疑的线索。
她告诉翠柳。
“我家小姐之前不是这样的。
“她期盼着能够进宫伺候,却没有现在这么偏执。
“自从那位嬷嬷出现后,小姐一天比一天执着,提起皇后娘娘时,戾气也很重。
“我还看到,那嬷嬷往小姐的茶水里撒了药。
“她说是安神药,夫人和小姐都没有深究。
“小姐以前从来不梦游。
“吃了那药,不止睡不安稳,还总梦游。”
说着,莲秀像是回忆起了可怕的事,面露些微恐惧之色。
“小姐梦游时,总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
翠柳立即追问,“当成谁?”
莲秀扣着自己的指甲,脸色煞白。
“她、她把自己当成皇后娘娘……”
那些回忆渐渐清晰,莲秀的身体不自觉地发抖。
“尤其是入宫后,小姐梦游时,学得越发像了。
“她半夜对着镜子梳头,让人伺候更衣。
“很多时候,她都是在自言自语,模仿娘娘的一举一动。
“甚至,她还跟人对话,就她说的那些话,好像是在跟皇上。
“之前有几次,很可怕,我看到小姐她……她一个人做那种事……”
莲秀说到害怕的地方,两腿直发软。
“我很怕小姐梦游,总感觉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说着,莲秀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空气,仿佛真有第三个人似的。
翠柳将这些情况如实禀告沐瑾兮,后者不禁陷入沉思。
这事儿还有待调查,她暂时不想做太多猜测。
看着外面飞扬的落叶,沐瑾兮话锋一转。
“李宝娘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情绪稍微安定了,今日侍卫会带她去报官。”
她们都明白,报官不过是求个心安。
……
御书房。
萧煜琰看着那站得笔直的白祁,神色凝重。
“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白祁态度恭谨,带着绝不后悔的坚定。
“夺城池易,收民心难。
“臣愿为君分忧,出任南国都护府一职。
“此一去,只怕再无归期。
“臣的家人,还望皇上多多照拂。”
萧煜琰深谙白祁的脾性。
他看着温和好商议,实则倔强如牛。
从西境到南国,他是越走越远了。
鲜少有人拥有他那样的抱负。
他为的是天下苍生,而非某一国的百姓。
以怀柔方式收并南国,是他所求的仁政。
于苍生,他无愧于心。
于家人,他无法尽孝,更无法再保护自己的妹妹。
临走前为他们安排好一切,已经是他能做的所有。
“南国啊……你这一去,国公府怕是要闹翻天了。”
白祁面色平静,“君子所求,忠君,平天下。臣选择这条路,注定有负于人。”
最好的结果,便是负那小部分人,以成全大部分人。
萧煜琰早已拟好了圣旨。
见白祁如此决绝,他终究如他所愿,盖上了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