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瑾兮听到敲门声，身体微怔。
不用开门，她也猜到来人是谁。
担心敲门声吵到煊儿，她朝门那边走去。
殿门被内侧门闩抵着，萧煜琰没法推开，只能不断敲门。
侍卫们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奋力阻拦。
但，他们哪里拦得住他。
翠柳在外面看着都着急。
“别敲了。”沐瑾兮在门内一句话，萧煜琰立马停手。
两人之间隔着一扇门，也很有可能隔着生与死。
萧煜琰心急如焚，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她。
“兮儿，开门，让我进去。”
想到煊儿这几日所受的折磨，沐瑾兮怒气难消。
然而，她的语气异常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你现在进来有什么用。煊儿之前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儿。”
“兮儿……求你，先把门打开。”他的嗓音压抑而克制，眼下乌青，显而易见的疲惫。
沐瑾兮站在门后，态度坚决。
“照顾好嫣嫣。”
她这话，像极了将死之人的遗言。
萧煜琰冷峻的眉眼间，瞬间多了几分不安。
“兮儿，别丢下我……我宁可染上瘟疫的是我……兮儿，你开门，我们出来说……”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都不能令沐瑾兮改变主意。
“你走吧。”
听着她冷漠疏离的口吻，因着那强烈的情绪，萧煜琰高大的身躯微微抖动。
他一只手无力地搭在门上，额头抵着门。
月光下，他的身影格外凄凉。
隔着门，他低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兮儿，若是在我和孩子之间做选择，你要选谁。”他带着几分试探，问得小心翼翼。
不等门内的沐瑾兮回答，他又开口了。
“若是在以前，我非常确信，你会选择我。
“可现在……兮儿，都说为母则刚，我却觉得，做了母亲的人，心反而更硬更狠了。
“除了孩子，谁都可以抛下。
“兮儿，你不要我了，是么。
“不怕告诉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进那扇门。
“我舍不得你有事，兮儿，你开门，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呼吸沉重，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岳如烟从头到尾都淡定地站在旁边，并没有制止萧煜琰。
但看到他现在这样子，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萧师弟，保重身体。”
萧煜琰对此置若罔闻。
他依旧在温声央求门内的人。
只是，那声音听着无比卑微。
沐瑾兮方才也听到了岳如烟的声音，但她已经不想计较这些。
“萧煜琰，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咚！
又是一记重物砸地声。
旋即，便是一众宫人的惊慌喊叫。
“皇上！”
“快！去传太医！”
萧煜琰晕倒了……
沐瑾兮始料未及，心头一颤。
她强忍着推门的冲动，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门。
门上，映着外面那些人慌乱跑动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那动静才慢慢消停。
但，她再也没听到萧煜琰的声音。
“皇后娘娘。”岳如烟站在萧煜琰方才站过的地方，知道门里面的人还没走远，试探着唤了声。
沐瑾兮抿着唇，沉默不语。
“皇后娘娘放心，萧师弟已经被侍卫们带走了。”
她这么一说，沐瑾兮更加放不下心。
萧煜琰从来没有突然晕倒过。
他到底怎么了……
即便是隔着一扇门，岳如烟却好似能够窥探沐瑾兮的想法一般。
“想知道萧师弟怎么了？
“可惜，就算他病入膏肓，你也只能在里面干着急了。”
“岳如烟，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沐瑾兮声音微寒。
萧煜琰病入膏肓？
怎么可能！
岳如烟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皎月，像是在叹息什么。
“现在的东宫，就是一座牢笼。
“而皇后你，是义无反顾地进了这笼子。
“你在笼子里，萧师弟在笼子外，外面发生了什么，身处于笼子里的你，又能如何知晓呢？”
沐瑾兮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并不后悔。
毕竟，她的煊儿在笼子里。
“皇后娘娘，你现在多多少少有些恨萧师弟吧。”岳如烟冷不防地这么问。
紧接着，她又自问自答。
“应该是恨的吧。毕竟，萧师弟在你和太后之间，抛弃了你。
“而且，他还在暗中动手脚，派人伏击梁国使臣。
“甚至，他连你们的孩子都没有照顾好，眼睁睁看着他患上瘟疫，却什么都做不了。”
沐瑾兮冷冷开口。
“岳姑娘在离间我们这件事上，还真是不遗余力。
“梁国使臣遇袭一事，本宫从来没有怀疑过皇上。”
闻言，岳如烟并不觉得稀奇。
她站在殿门外，清清冷冷的模样，引人入胜。
“皇后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离间，而是来帮你们解除误会的。”
沐瑾兮不信她会有这么好心，直言。
“夜深了，岳姑娘自便。”
她刚转身，就听到岳如烟说了句。
“说来也奇怪。我以为只有女子才会患上产后郁症，没想到，男子也会。”
轰！
那一瞬间，仿佛脑袋里有什么炸开了似的。
沐瑾兮顿住脚步，两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得一步也迈不开。
她没有接话，就听到岳如烟继续说道。
“萧师弟即便是那般仓促得将你送出宫，却还是为你安排好了一切。
“皇后为了纾解心中不快，可以一走了之，去宫外逍遥。
“可是身为一国之君，萧师弟却不能这般任意妄为。
“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晚都不能安眠。
“最严重的一次，他醉酒后登上观月楼，吹了一夜的冷风，差点从高处失足坠下。”
听着她那些描述，沐瑾兮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冷。
那一瞬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被一股强大的窒息感笼罩。
门外，岳如烟的声音还在继续。
“太子染上瘟疫，萧师弟也不止一次地想要进去作陪。
“但他不能。
“因为他这个生父还要用自己的血救他。
“这些天，他每日用血浇灌圣域血莲……”
“所以，他方才才会晕倒，是吗。”沐瑾兮出声打断岳如烟，眉头紧皱。
岳如烟没有否认，言语间尽是冷漠。
“萧师弟所承受的，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在竭尽全力地帮他。
“你又能为他做什么？
“恕我直言，你配不上他。
“历代以来，从未有你这样失败的皇后。
“你以为你们的爱情可歌可泣吗，其实，不过是一场荒唐。”
沐瑾兮双手紧攥，美目中拂过一丝怅然若失。
荒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