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是明媚,金色的光线温柔地落到衣着华丽的高马尾少侠身上,衬得他朗朗笑容分外好看。
见着来人,白夭夭脸颊晕染着诡异的绯色,神色平静到没有丝毫被撞破“奸情”的窘迫。
她颔首,徐徐笑道:“你不是说要去送你家丫环出城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不是怕师娘跟着死莲花跑路,让我这个做徒弟的好一顿找嘛。”方多病哂笑,提着一壶清茶,拿着一摞杯子,不徐不疾地朝凉亭走来。
他丝毫不在意李莲花朝自己投来的“看瘟神”眼神,径直走到他跟前坐下。
“你这狗皮膏药,当真是怎么都甩不掉!”李莲花忍不住横了方多病一眼,自顾自地拿过他递来的茶壶,泡茶喝。
方多病没皮没脸地“嘿”笑一声,习惯性地抱胸睨着他,“我只是暂时排除了你的嫌疑,可没说放你走。”
说到底,还是想着依靠李莲花的聪明才智查破此案,毕竟他初出江湖,查案经验少不说,更因为不够圆滑,办案起来总是受人挟制,束手束脚的。
李莲花可不同,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脑子转得快不怕被人忽悠,更不怕被人挟制。
当然了,重点是有白夭夭这个神医圣手在,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药都无处遁形,也不怕被人药了去。
方多病的小算盘打得嗒嗒作响,也不管李莲花和白夭夭是否愿意同行,三人查案小队就这么勉强组成了。他猛拍手掌,大喊一声“好”,正要以茶代酒庆贺他们小队成立。
白夭夭闻声笑得眸光清亮,示意他把手伸过来,“来得正是时候,把手给我。”
“啊?”方多病不明所以,大眼睛眨巴眨巴,却照做不误,把手伸到白夭夭的面前。
白夭夭哭笑不得,“你怼到我跟前作何?放桌上。”
“哦。”方多病此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眸看了眼李莲花,却见他低头喝茶,眉目挂着了然的浅笑。
看样子,他是知道白夭夭要做什么的,就是不告诉他!
方多病有些恼火,越发看这张脸不顺眼。
他气哼哼的握拳要揍李莲花,白夭夭福至心灵般扣起他的手腕把脉,以至于他连李莲花的头发丝都没碰着。
白夭夭的手指很凉,有几分神似银丹草的清寒。凉意透过他滚烫的肌肤,在闷热的盛夏里,传来丝丝舒爽的清凉。
一息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走,也不知道她从脉搏中探寻到什么,面无表情地让方多病换手。
“………”
方多病老实巴交地换手,她肃着一张小脸,时不时眉头微微蹙起的样子,莫名让他有些害怕。
倒也不是怕她过分严肃,而是怕她嘴里蹦出他身体不好的消息来。
就这么焦灼地等待了半晌,白夭夭缓缓收回手,赞道:“身体不错。”
“这是自然。”说到身体健康这点,方多病多多少少是自豪的。
毕竟为了实现重振四顾门的宏愿,过去的十余年里他可没少泡冷泉、吃苦药。能练就如今的一副好体魄,全赖自己毅力强,不怕吃苦。
白夭夭笑吟吟地摇头,一把将他的袖子撸起来,直把方多病吓一跳。
万没想到白夭夭死死扣住他手臂的麻穴,他愣是想动也动不得,气道:“师娘,你干嘛?!”
“别乱动!”白夭夭仔细观察着他结实的手臂,果然在上面发现了星星点点,针眼儿大小的红点。
她面色一瞬间沉了下来,往日清亮灼目的杏眸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李莲花见此,轻轻放下茶杯,转而看着她,“可有发现?”
“还不能确定,我得再检查一下。”白夭夭摇了摇头,当着方多病的面,与李莲花打起哑谜。
说罢,她也不管方大少侠脸色黑如锅底,起身走到他身侧,捧着他的脑袋左右翻看着。
方多病微微恼着,“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白夭夭与李莲花却不接他的话,只见她掰开方多病的耳朵,露出耳背拇指大小的红斑,双目登时一亮,“耳后果真有块红斑。没推断错的话,当真是生麻子混合石斛草中毒。”
李莲花“啊”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样子,昨夜我们喝的茶水确实是掺了生麻子。”
“生麻子本无毒,若以玉城石斛草入药,继而混入茶水,激发两者药性,便能使人中毒。中毒后会出现微醺的征兆,产生幻觉,看人并不真切。”白夭夭笑着接过李莲花的话,又从针包里拿出一枚银针,轻轻地刺入方多病头部后侧的风池穴,给他解毒。
“什么生麻子、石斛草的?”方多病听得云里雾里,且不说无缘无故被人当猴看,还莫名其妙被扎了一针,登时心情不好了。
他气鼓鼓的,怒道:“你这随便看看就断言我是中毒,未免太儿戏了!真不是和死莲花合伙起来坑我,又想把我扔到路边是吧?!”
李莲花摸起茶杯喝了口茶,见他满脸愤恨,幽幽道:“你师娘摸过的毒,比你吃过的大米还多。就你懂毒?”
话音刚落,方多病很是不服气,“师娘‘医毒双绝’我自是知晓,可我并没有中毒的征兆,也没有半分的不适,你们这般着急下定论作何?”
白夭夭笑着把针挑出来,转而坐回去,不偏不倚地坐到李莲花身旁。
她眸光很是清亮,默默地收拾着银针、药膏等物什,不咸不淡道:“你身上布满了针眼大小的红点,耳后又有拇指大小的红斑,显然是生麻子与石斛草中毒的症状。嘴巴是会骗人不错,但身体浮现的证据可做不得假。”
方多病将信将疑地掀起衣袖检查,果真看到了一大片的红点点。
他霎时愣住,又很不服气抓起李莲花的手腕,把袖子撸到他肩膀,左右翻转了看。
然而,李莲花的皮肤除了白还是白,连多余的黑痣都不见,哪曾有红点点出现。
方多病扯着他的手怼到白夭夭跟前,“昨夜里喝茶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死莲花!他胳膊白得跟个姑娘似的,半颗红点都没有。师娘也喝了小棉客栈里的茶,怎么不见你们俩有事?”
“是药三分毒,是毒也是药。花花身体不好,一直在吃我开的方子调理身子,长年累月下来,旁的毒都对他无用。”
白夭夭抬手将李莲花的手,从方多病那边拉过来,扣在石桌把脉,“我是百毒不侵之体,世间没有任何一种毒药能奈何得了我,是以我们才没有中毒。”
说到底还是碧茶之毒过分霸道,剧毒积攒在肺腑便容不得旁的毒存在,形成短暂的百毒不侵之体。所以这些年来,李莲花都未曾在旁的毒药上栽跟头。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白夭夭也说不准这是幸事,还是祸事。
“如此这般,我们才要看看你有没有中毒。”李莲花和白夭夭对视一眼,笑着接话。
听起来像是这么一回事,方多病不免被这两人一唱一和说服了。
他仍绷着脸,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说说看,我中毒一事让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
“方才从大堂出来时,凑巧发现墙角长满了石斛草。”李莲花说着,换了另一只手给白夭夭把脉,“我又想起昨夜夭夭情愿吃西瓜也不喝茶,说是客栈的茶水一股生麻子的怪味。”
话音刚落,白夭夭收回手,转而给李莲花手的臂施针,同时轻轻接过话茬,“石斛草不出奇,生麻子也不怪。不少的客栈也会在茶水里放生麻子,让赶路的客人提神。怪就怪在,小棉客栈茶水里生麻子的味道不同寻常,隐约有点像陈年普洱的陈香。”
“一开始我们都没察觉出不对,我不爱喝这样的茶,便没喝多少。今日瞧见墙角的石斛草后,我和花花才恍然大悟,茶水的陈香从何而来。”
李莲花“嗯”了一声,淡淡地说:“把这两点连起来,我们便怀疑有人在客栈的茶水里放了生麻子和石斛草,试图让我们中毒,继而产生幻觉。”
“原来如此……”方多病点了点头,转瞬间又有些迷惑,“凶手为何要大费周章让所有人中毒呢?”
“问题就出在这。”李莲花微微叹气,“虽知晓当晚大家都中毒了,可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通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
“反正现下什么头绪都没有,既然如此……”方多病笑得一脸狡黠,陡然拍桌而起,“你们俩就给本少爷当仵作吧!
白夭夭与李莲花齐齐挑眉,她飞快地给李莲花拔了银针,扔进烈酒瓶子里浸泡。
李莲花则一声不吭地替她收拾工具,转而把药箱背上。
方多病眼睛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二人,“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当即手拉着手拔腿就跑。
见此,方多病咬牙切齿,捶胸顿足,仰天大骂:“死莲花!白夭夭!你们有种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