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离山,天离上宗。
内门道院中,一位素衣青年矗立良久。
他面容憔悴,但遮掩不住他清秀的气质,朱唇玉面,一双柳叶眼,两道剑锋眉,看似仙人不落人间而又落人间。
他叫陈离,是天下第一剑宗的剑道七子之一。
陈离在此不知时间轮转已过七天。
回忆最是伤人,漫不经心地点燃心火,无声无息地燃烧。那袅娜飘渺随风曼舞的是如梦如幻的青烟,,香尽,烟消,灰飞灭,梦魂香。
在这样的折磨中,陈离时不时癫狂大笑,时不时跪地俯首痛哭流涕。
随后,他又开始舞剑,凌厉的剑气让庭院多了些许痕迹,又缓缓消失。
两天后,他还在院中,只不过不像当初那般,如今的他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眼中布满血丝,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可却还是怒目圆睁,眼白也由此变成了赤红色。
如果有人看到,谁敢相信这竟然是仅仅18岁就先天境的天才少年?
谁会想到这是那位不苟言笑的小剑仙?
谁又能想到,往日贵为天离七子之一,天离年轻一辈第一人的陈离会落魄至此。
陈离抬头看向天空,观云彩移动,眼神失去了属于他的神采。
“修仙者,专于仙道,勤于术法,重于修心。”
这是他师父对他说的话,九天前发生的事,已经演化为心结,长此以往,必生心魔,后患无穷。
陈离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了几步,麻木的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天地翻转,他又摔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又过了良久,陈离渐渐恢复了意识,感觉脸上一片潮湿,伸手一摸,黏糊着手指,翻过身看到一片白色,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
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液体,虚弱的问道:“不是说了不准随意舔我吗?”
旁边的白色逐渐清晰,竟是一条白狗,壮若狮子大小,双目炯炯有神。
冲着陈离“汪汪”得叫,跑向屋子,一会叼着碗出来,放在他面前,又“汪汪”得叫,努力摇着尾巴。
他看了一眼并不理会,又平躺在地上,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天上的云。
大狗看他又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跑过来又舔,他偏过脸,想推开狗,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舔我。”
可这虚弱的声音并不能阻挡小白的热情。
这时,院子外传来敲门声,“咚咚咚!”
顺带传来幼稚的声音:“七师兄!七师兄!”
“小白,去开门”
小白恋恋不舍的又舔了一下,跑到门边,用力一跃,用头顶开门栓。
门外是一个书童打扮的男孩,穿着白衣,头上顶着用头发扎起的两个丸子,粉雕玉琢的模样让人甚是喜爱。
小孩见到小白就一把抱着,不停地抚摸小白身上的绒毛。
“我就知道是你来开门。”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裹着的东西,
“呐,园花团子”
拿掉裹着的布,里面是三个粉红色小丸子,还刻着“津秀阁”三个小字,配饰花纹。小白一口吞下,回味似得舔舔嘴。
“怎么一下就吞了,要慢慢品尝。”说完又摸了两下,跑进院子。
“七师兄,你怎么在这躺着?脏兮兮的”
陈离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扶我起来。”
“哦。”
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陈离问到:
“你来这干什么。”
“我来传话,师傅说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小书童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他接过来,封面是《太平剑诀》四字。
他翻开,只有一页,画着一小人持剑,那剑在打开的一瞬间飞入陈离识海,陈离识海天地翻转,被那小人剑意牵动浑身修为,法力鼓荡不休,随后又落入个黑白水墨世界,脑中走马灯闪过自己这十几年来的前半生。
片刻,他的身心趋于宁静,整个人沉浸在画中的意境里。在他眼中那人开始有了动作,向他展示了一个个招式,但却又并不连贯,仿佛不是一套剑法,甚至他想如果施展这些招式,恐怕连最基本的连贯性都做不到。
回过神,才看到小书童还在盯着自己,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
书童连忙解释:“没,没有……”
“那你。”
书童吞吞吐吐,最后终于十分难为情的说到:“师兄你能不能把你过目不忘的本领教给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以后你不去练剑我也不去向师父告状,也不用全教给我,只要能简单看下就记住道经这样就可以,或者你能教会我的话……”
陈离却立即打断了书童,“不可能……”
“哦。”
书童失望的转身,作势要走,却偷偷用手给小白打招呼,小白歪着头看着他的身影,蹦蹦跳跳的跟着跑了出去。
门外传来书童的声音。
“师兄我帮你带带小白!”
………………
赶走书童后,陈离一个人盘坐在院子的亭子中,像往常一样冥想。
但在此刻,满脑子都是排剑会种种的他又怎能入定,紧皱的眉头一刻没有舒展,面目狰狞,头上开始流下豆子大小的汗水。
慢慢的,他身体法力的运行开始变的混乱,衣袍因为外泄的法力铮铮做响,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肉眼可见的气流围绕他周身旋转,径直冲向头顶,三千黑发凌乱飞舞,他的脸色也变的肿胀、通红,青筋暴起。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老鼠,看了眼他周身暴走的气流,平静的走过去,而那狂暴的气流仿佛不存在一般,竟连老鼠的皮毛都不曾伤到。
老鼠走到近处,一只小爪子搭在他身上,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最后纵身一跃,跳到头顶,闭眼用爪子轻轻抚摩陈离。
陈离猛然睁开眼睛,吐出一口黑血,右手撑地,让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
“多谢师叔。”
老鼠从他头顶下去。
他不禁一阵后怕,刚刚差点走火入魔。
随后又惨然一笑,走火入魔又如何呢?
老鼠忽然调转身躯变成了一只黑色的金疾豹,爪子一翻多了一个一寸多长的剑,他接过去,放在手心,灌注法力后,小剑变成正常大小,看向豹子。
“这是师傅让您给我的?”
豹子点点头,随后又看了看他,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就化做白烟消失不见,
他轻试剑身,他明白师傅送剑之意,无非就是让他下山,断绝心结。
排剑会种种,师父看在眼里,因而安排他下山也一定有他的深意吧。对于下山,他并不隔阂,他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在山上静修了。
收了剑,他向着主殿方向走去。
………………
天离宗作为世间第一剑派,培养出的剑修不计其数。而作为天离上宗的主殿,其规模更不是一般宗门可比。一眼望不到边的演武场上,人来人往,还有弟子互相比试,挥出惊天剑芒,大地被划出巨大沟壑,却又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复原。
演武场上虽然弟子众多,可大部分都是白色的制式长袍,青袍次之,很少有黑袍经过。而陈离着紫袍经过,更是引来一阵阵窃窃私语。
“他是谁啊?为什么穿着紫色的衣服?”
稍微有点见识的弟子解释给那些第一次见到紫袍弟子的人听。
“这可是我们天离七子,剑派里分为白、青、黑、红四个等级的弟子,而红袍弟子上面就是七子,传闻七子个个实力不凡,更得宗门真传,乃是我天离剑派千百弟子之首,是我天离剑派的引以为傲的剑道天才!”
那人神采飞扬的介绍着,看着新生崇拜的目光,仿佛像是在崇拜自己,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快感。
陈离并不在意这些,演武场的这些弟子至少要晋升红袍才有向他问礼的资格。。
很快,他来到了主殿,说是主殿,可却连个人都看不见,但他还是来到道蒲前行礼。
“弟子请命出山!”
本就是走个流程,他也就不废话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沧桑的声音。
“准。”
回荡在大殿内,余音绕梁。
………………
得到执教长老应允,回到道院,他将小白带到了书童的住处。
“我此行下山,路途遥远,你虽然上山多年受灵气滋润,可也经受不起长途跋涉。”陈离摸了摸小白的头。
随后转头对道童叮嘱:“我不在,就麻烦你照顾小白了。”
道童一个劲的点头。
“七师兄你放心,整个上宗谁不知道我尔井最喜欢小白。不过,作为报答,师兄你在山下可要用你的小乾坤袋给我多带些好吃的、好玩的。”
陈离点头。
小白在道童边嘤嘤的叫,知道陈离要走,跑去不停的扒拉着陈离的腿脚,陈离抬手用静心术摸着小白的头,小白叫声渐小,慢慢的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陈离起身,最后看了眼小白,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