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这天,只能说“天公作美”:金融院校里,确切地说是林荫大道上,萧潇不仅迎面遇到了唐伊诺,也遇到了唐婉。
想避开已然来不及了,唐婉最先看到了萧潇。
唐婉结婚在即,同处金融圈,难免认识一些奔走在商界的金融老师。
她这次来C大,是专门来送结婚请柬的。
给唐伊诺打电话,是因为唐伊诺在这里读书,在林荫大道上邂逅萧潇,却是意外。
比起萧潇,唐婉明显偏喜欢唐伊诺,唐婉和唐伊诺一直生活在唐家,见面相处时间久。
不似萧潇,只在暑假和寒假期间暂住唐家,所以关系生疏漠然。
更何况,现如今徐家和唐家即将结亲,唐伊诺的叔权徐誉即将迎娶唐婉,这两人怎能不亲?
对她们来说,萧潇是外人,既然是外人,名门闺秀通常会选择漠视。
这天,唐家最年轻的三位千金,嘴角都带着一抹不辨喜恶的微笑。
迎面走向彼此时,仿佛嘴角的笑容随时都能开出最璀璨的花朵。
唐婉穿着修身套裙,包裹着玲珑的身材曲线,成熟妩媚。
唐伊诺穿着米色开襟长款毛衣,下穿紧腿牛仔裤,细跟高跟鞋,时尚靓丽。
萧潇穿着黑色立领风衣,黑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手里抱着几本书,清冷孤傲。
萧潇和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然后擦肩而过,各自笑意不减,发丝浮动,仿若不识。
但这天中午,唐婉却给萧潇打来了电话,约她一起外出吃饭。
临近期中考,萧潇贪近,提议在C大附近找家饭馆用餐,唐婉应了。
C大附近随处可见餐厅饭馆,唐婉选了一家西餐厅,萧潇抵达那里的时候,唐婉已经等等了多时。
侍者走近,唐婉将菜单递给萧潇,待萧潇点完餐,唐婉这才缓缓开口道: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的邀请。”
唐婉说这话更像是感慨,所以萧潇只喝水不回应。
唐婉伸手将鬓旁掉落的发丝勾到耳后,再抬眸看着萧潇时,眸色虽然温和,语气却很冷淡:“你为什么回C市,阿妫?”
蒜淋眉目宛然,轻声叹道:“婉姨,您忘了吗?我和您一样,身上都流淌着唐家血液,我也是唐家一分子。
唐家坐落在C市,您说我不回C市,还能去哪儿呢?”
闻言,唐婉笑着摇头,似在笑萧潇傻气,语重心长道:“阿妫,这里没有人欢迎你,包括一直视你如陌路的母亲。
即使是这样,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招人嫌吗?”
“在C市好歹还有人愿意嫌弃我,但我回到南京,却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了。〞
说着,萧潇伸手握佳唐婉把玩水杯的左手,似是沉了情绪,“婉姨,一个人在南京孤苦生活实在是太难熬。”
萧潇坐在唐婉对面,所以握住唐婉左手时她用的是右手,
唐婉垂眸盯着萧潇的右手看了一会儿,然后不易察觉地抽回手,道了声:“确实很难熬。”
气氛忽然陷入沉默,侍者端着餐前水果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唐婉和萧潇。
这两位客人长得都很漂亮,虽然都带 着微笑,但气氛似乎怪怪的,这两人关系似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
待侍者离开,唐婉看着萧潇说:“阿妫,我想我还是开门见山吧!
今天约你出来,无非是想听你说句实话。
你这次重回C市,究竟是想在唐氏管理层分一杯羹,还是为了我父亲?”
“我对唐氏管理层兴致缺缺,至于二爷……”
见唐婉正盯着她的右手看,萧潇无奈摇头,“我早就对您说过,二爷受伤与我无关。”
无关?唐婉觉得讽刺。
“MOMO是我父亲养的,你被MOMO咬伤后。
我父亲紧接着就在饭店洗手间里被人蒙着头暴打一顿,我父亲因此甚至断了三根肋骨。
这事除了是你指使人做的,我想不出还能是谁。”唐婉说话还算平静,但已有火气流露。
萧潇皱眉,当年暴打唐二爷,确实与萧潇无关,但她知道是谁做的。
是黎世荣。
黎世荣找人混进饭店,伪装成饭店员工,把唐二爷围堵在男厕里狠狠暴打了一顿。
此事她知,但未加阻止。
毕竟年幼,又差点丧命恶犬之下,就算伤人事件与唐二爷无关,却也难免迁怒于唐二爷。
她那时戾气难收,于是也就有了纵容黎世荣伤人事件。
唐婉为此 “误会〞 萧潇,并在唐家祠堂里扇了她一巴掌,而她和唐婉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结下了深仇大恨。
见萧潇不答,倒像是默认,唐婉心中怒火上涌,终是冷笑道:“阿妫,我父亲三根助骨的仇,怎么算?”
是啊,怎么算?
萧潇此行赴约,适才握住唐婉左手时她故意使用右手,不过是为了试探唐婉一事。
眼下询问倒也是水到渠成:“所以您为了报复我,2004年的时候,您曾派人夜间尾随我回家,一度想要勒死我?”
这话萧潇问得直白。
2004年,萧潇听从萧慕雨的话,不再摻和唐氏,或是店家任何事,远离C市是是非非。
但没过多久,萧潇某天夜间回家却险些遇难。
她被人拖进一条光线香暗的巷子里,那人卡着她的脖子,原以为她在劫难逃。
若不是附近传来谈话声,有人走近,她怕是难以抢回一条命。
事后回想这事,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人既然想让她死,方法千万种,拿把刀捅她不是更快吗?
何必浪费时间掐死她?
此事发生,不愿萧慕雨担心,萧潇并未道出实情。
只说自己回家路上遇劫,好在有惊无险,也没什么损失,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是谁想害她?
萧潇这么问唐婉,并不代表她断定那件事是唐婉做的。
确切地说,她是在用排除法逐一确定“那人”是谁。
唐婉听了萧潇的话,先是惊了一下,随即盯着萧潇皱眉不语。
似是在猜测究竟是谁想害死萧潇……
萧潇端起水杯,心不在焉地喝着水,不是唐婉,她知道不是,那会是谁呢?
那人是谁?萧潇不知,唐婉更不可能知道。
餐点上桌前,唐婉拋开杂乱思绪,对萧潇正色道:
“阿妫,你回C市可以是为了唐氏,可以是为了你母亲,但绝对不能是为了我父亲。
如果你敢伤害我父亲,就不要怪我到时候翻脸无情。”
听到这话,萧潇并不生气,反倒对唐婉突生出了那么一丝好感。
此时距离徐誉和唐婉的婚礼只剩下六天,唐婉虽说性格强势。
但能对二爷如此,倒也让萧潇对徐誉的婚姻多了一抹释怀。
她曾对徐誉提过唐婉,一个孝顺长辈的人,就算坏又能坏到哪儿去呢?
11月9日上午,谭梦开车来找萧潇,两人约在车里见面,谭梦给萧潇带来了一份文件资料。
文件资料里除了有唐氏未来业务规划,还有唐氏的股权结构,唐氏集团由唐氏成员全资拥有:
唐瑛目前持有唐氏股权53.15%(其中包括萧潇的10%);
唐二爷持有12.46%;
唐婉持有5%;
徐书赫持有3.58%;
剩余的25.81%由唐家其他成员持有。
萧潇翻看唐氏未来业务规划,这时谭梦又向她说起一事来,唐家有成员票据置换,定期报告财务信息掺假??
萧潇合上资料不语,窗外冷风吹过,秋叶跌落沿途花圃之中。
好在假以时日化成春泥,依然生机不息,但唐家成员呢?
多年来,唐家生意一直被家族成员掌控,他们充分享有唐氏经商或是有关手未来规划的参与权和决定权。
但部分家族成员享乐安逸惯了,私底下投机取巧,急功近利,唐氏现如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但以后呢?
——以后唐氏如果因为家族成员光华褪尽,外公你会不会怪我?
最近傅寒声很忙,这天晚上他有饭局。
在此之前因为海外业务他和一群下属已经熬了整整两天两夜。
高彦开车赶赴饭店,傅寒声翻看着手头文件,他能在长时间睡眠缺乏的状态下保持清醒,怎不令人叹服?
相较之下,周毅倒是有些撑不住了,趁着还没抵达饭店,赶紧靠着副驾驶座闭眼小眠。
但他手机很快就响了,周毅不曾睁眼,只是下意识地按下接听键,然后把手机送到了耳边。
这样睡意浓浓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事实上他没听几句就睁开了双眸,
睡意全消,紧接着更是坐直了身体,甚至转脸朝后座看了一眼。
“这事等我问过傅董,回头再说。”结束通话前,周毅跟手机那端的人交代道。
后座,傅寒声继续看资料,未受周毅电话影响,若有事,周毅会说,何须他问。
这通电话是华臻打来的。
伴随着2007年次货危机爆发,除了强化美元弱势地位之外,海外企业颇受波及。
近几月商界游走,倒是听说有不少海外公司向富豪先后出售股权。
对手想要出售部分股权的公司来说,博达进军海外市场无疑是一个契机,美国融信公司更是委派高层寻机而来。
华臻在电话里说:“融信公司业务和博达互通,委派方想要出售67%的股份给博达。
如果博达有意向的话,对方希望能够和傅童约个时间再做进一步的洽谈。”
融信在海外很是出名,尤其是互联网相关技术很成熟。
融信老板是一位美国老太太,据说独生女儿二十多年前生病去世。
老太太在消沉了一段时间后,高薪聘请专业经营团队管理公司,而她只需每年定期前往公司视察业务即可。
如果说其他海外公司是受经济影响有意出售股权的话,那么融信出售股权却是另有缘由。
老太太病重,却又不愿丈夫一手创立的公司在将来横生枝节,这才会派亲信寻找合适的公司来接手融信……
周毅转脸看着傅寒声,把这事讲给他听。
融信运作在海外已经很成熟了,博达此时又进军海外。
如果这时候博达收购融信股权的话,无疑是天降好时机。
傅寒声专注度在文件上,看似对这件事有些意兴阑珊,但想来心里己有盘算。
片刻后从文件上抬起眸子,与周毅对视一秒后,这才淡声道:“虽说互联网利润高,但更新快,淘汰率也高,在市场上存在着一定的风险。
这事暂且缓一缓,先派人调查一下融信详细经营状况再说。”
周毅点头,傅寒声对于商业敏镜度一向精准,周毅向来不会质疑他的决定,这次也不例外。
这天晚上,傅寒声酒局缠身,等酒局结束,早已过了平时给萧潇打电话的时间点。
于是也不打电话了,摇下车窗散酒气的时候,方才发现再过两条街便是C大。
期中考在即,研一学生纷纷如临大敌,金融系图书馆人满为患不说。
自习室更是嘈杂一片,萧潇干脆抱着书去了阶梯教室。
好在阶梯教室没人。
一个多小时后,谢雯给萧潇打来了电话,吐槽夜间肚子饿。
刚到外面吃了消夜,等她再回去,图书馆位置已经被别人占去了,后又问萧潇在哪儿读书。
萧潇报了地址,谢雯道:“你还是回宿舍吧,大家在一起,正好可以一起猜猜考题。”
回宿舍看书?
萧潇对在宿舍看书敬而远之。
有张婧在的地方,噪音加倍,那姑娘看书,嘴巴通常不会闲着,能从 《十送红军》一直唱到 《摇篮曲》。
魔音扰耳,萧潇等人深受其害。
对于萧潇来说,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她刚挂断谢雯的电话,任她想破天想破地,也绝对想不到会在寂静的教室里听到那人的声音。
“打算熬通宵?”
这是一道极为熟悉的男子声,萧潇不敢置信地望向声音来源处。
原本闭合的后门不知何时早已被其人推开,那个身材顾长的男人正痞痞地坐在萧潇后方的一张桌子上,
嘴角叼着一支烟,英俊的五官藏匿在薄烟后,如梦似幻。
萧潇怎不受惊?比上次在图书馆外面看到他还要惊,这男人实在是……
傅寒声手指夹着烟撑着桌面,对上萧潇受惊的眸,难得见她露出这种情绪,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潇还未深想他那笑声是什么意思,已是心口一紧,等她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时,她已走近傅寒声,并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萧潇语气有些急:“别笑,万一被人听到……”
话未说完,萧潇已被他拉进子怀里,太突然,萧潇险些撞到他挺俊的鼻梁,唇更是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手心下是傅寒声的唇,手背上是她的唇。
除了这个,他和她的姿势也是极为暖味。
他坐在桌上,搂着她的时候似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就那么牢牢地把她禁锢在了怀里。
“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像间接接吻?”空荡寂静的教室里,傅寒声的嗓音尤为慵懒低哑,极为撩人。
萧潇很尴尬,她和他贴得很近,以至于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气,他晚上究竟喝了多少酒?
“是不是喝醉了?”萧潇从他唇上撤回手,因为被他搂得很紧。
所以只能双手撑在他的胸前,颇感无奈道:“周毅呢?我让他送你回去休息。”
“周毅送我回去?”他埋首在她颈窝里,声音含糊不清,“他比我还醉。司机早就送他回家了。”
夜间饭局,周毅没少替他挡酒,又加上太困,早就趴在饭桌上睡得天昏地暗……
萧潇问:“谁送你来学校的?”
“高彦。”
“高彦在外面吗?我让高彦座送你回去。”
萧潇看了一眼教室后门口,高彦应该会在那里。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紧接着说:“我们一起回去。”声音沙哑。令人不忍拒绝。
萧潇想说她不能回去,明天还有课,时间太紧了。
但她没说出口,喝酒小醉的傅寒声,她见过几次,霸道之余还有些固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难缠得很。
此刻他说话很有逻辑性,精明依旧,摆明是小醉,但喝了很多酒却是真的。
他用右臂搂着她,左手还撑著桌面,手里夹着燃烧大半的香烟,眼看就快烧到底了。
萧潇伸手抽走他手中的烟,傅寒声配合是配合,但左手没拿烟之后,很快左臂也圈在了萧潇的腰肢上。
更是把脸埋在了她的脖子里,轻轻地厮磨着,萧潇觉得痒。
萧潇刚觉得他像个大男孩,拿开他的手正欲丢烟头。
谁知下一秘他又变回往日强势霸道,抓着她的手不放,嗓音微沉:“去哪儿?”
萧潇没好气道:“丟烟头。”
他这才松开她的手予以放行。
萧潇把烟头睬灭,丢进垃圾桶之后,先是去了阶梯教室后门。
果然在门口看到了高彦,反身回来,傅寒声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双臂环胸,闭目养神。
萧潇走近打量傅寒声,五官清俊,奈何疲慈显眼。
见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萧潇猜他现在一定很头疼。
“喝醉了,还来学校干什么?”喝酒吸烟,这人占全了,醉酒不舒服不是应该回山水居吗?
闻言,傅寒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勾唇微笑:“你不是在这里吗?”
萧潇愣了愣。
“傻了?”因为头疼,他笑意有所削减,揉着大阳穴问萧潇:“附近有药店吗?”
有药店。
很莫名,萧潇语调软了几分:“我出去买。”
傅寒声闭上眼,坐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坐姿,颐指气使,暗示萧潇速去速回。
教室后门,高彦见萧潇似要离开,好奇道:“太太,您这是要去哪儿?”
“买药。”
“我去吧。”
萧潇让高彦留在这里“照顾”傅寒声,万不可让人看到他在这里,更何况高彦对C大不熟,想要找到药店并不容易。
这是心绪剧烈起伏的一晚,等萧潇买完药回来,就见高彦快步走了过来,迟疑道:“太太,有人在里面。”
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