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位成功商人,虽说被媒体宣扬内外兼修,但并非立身神坛,这日他的言行有些懈怠……
…………
周毅没有叫华臻进来,他问宁波和苏越要喝茶还是咖啡,后来又问傅寒声……
傅寒声坐在沙发上,先选了茶,紧跟着又选了咖啡。
后来见苏越和宁波略感意外地看着他,他这才察觉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
傅寒声看着苏越抱歉一笑:“公事积压,刚回国就忙得晕头转向,脑子现在还没转过弯来。”
苏越笑道:“傅先生忙,我知道。”
傅寒声睇了苏越一眼,这位年轻人倒是知礼,比波子懂事多了。
文件摆了一桌,傅寒声手指夹烟动手收拾,抬眸看着苏越不紧不慢道:“波子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你,说起来很惭愧,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年纪?”
苏越回话:“我比宁波大两岁,今年23岁。”
傅寒声哦了一声,尾音拉长,似是恍然。
这位C市首富,与人寒喧不热情,但也不冷淡。
让苏越感到放松的是,傅寒声不摆富商商架子。
苏越说了一句场面话:“傅先生,今天我和宁波贸然过来,定是打扰了您工作,实在是抱歉。”
傅寒声笑着打断苏越:“该是我抱歉,关于见面这事,波子跟我提过几次,原本该约你一起出来吃顿饭的,但一直公事缠身,实在是难以抽身。”
宁波小痞子一样呵呵笑:“哥,你没时间请我们吃饭,我们可以自己去吃啊!”
傅寒声倒是很纵容宁波,让他们随便吃,随便玩,回头记他账上。
苏越能说什么?只能道谢了。
这时,周毅端茶过来,三杯铁观音。
傅寒声示意他们喝茶,浅聊数句,傅寒声凝视着苏越五官,漫不经心道:“波子说你这次来C市研究合作项目,哪所大学来着?”
苏越尚未开口,宁波已答:“C大。”
傅寒声敛了笑意,C大啊!还不错,还不错。
“哥,Sawyer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等我回国后,你没事约他出去吃吃饭,打打球珠,只当白捡一弟弟,多好。”
“听起来是挺好。”那烟还剩一截,但傅寒声却没了吸烟兴致,直接捻灭了手中烟。
周毅见了,知道傅寒声已有逐客念头,意识到自己该出声了,遂悄声提醒傅爽声,声音低。
但足以让对面那两个毛头小子听见了。
“傅先生,再有三分钟,您有一个会议要赶。”
听了这话,就算是宁波也不好意思再死皮赖脸地坐着不走了,和苏越一同起身告辞。
“你是波子朋友,在我眼里自是当弟弟看待,波子有我电话,你跟他要。
有事给我打电话,或是回头一起吃饭。”这话自然是对苏越说的,倒也贴己亲和。
宁波要走,被傅寒声叫住了:“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苏越对傅寒声点了点头,先出去了。
傅寒声揉着额头,多少有些心力交瘁,问宁波:“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
“日子还没定,估计还要再等两天吧!”宁波还有一些朋友没见,不宜走得太匆忙。
傅寒声帮他做了决定:“机票我帮你订,航班是明天中午,你收拾收拾,也该回去了。”
“这么急?”宁波眉头紧皱,这也太赶了。
傅寒声道:“你母亲之前一直不让我告诉你,她最近生病,感冒一星期不见好,趁着没开学,你是不是应该回美国膝前尽尽孝?”
宁波吃了一惊:“我妈生病,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宁波说着,已伸手掏出手机,打算打电话问问。
傅寒声唇角带笑,淡淡提醒:“打电话回去,傅女士怕你担心,多半是不会承认的。
就这么定了,你直接回去给她一个惊喜,说不定这一惊一喜间,傅女土出出汗,这病也就好了大半。”
傅寒声三言两语,宁波就被他牵着鼻子走,连他自己也觉得表哥这话合情合理,
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听你的。”言罢,宁波偏脸看着傅寒声,嘿嘿笑:“那我明天回去了?”
“回吧。”傅寒声双手叉腰朝办公桌走去,走了几步,转脸叮嘱宁波:“你母亲生病之事,最好不要告诉你舅妈。
如果被她知道,免不了又是好一番牵肠挂肚。”
〝那是自然。”
傅寒声问:“你明天离开,晚上我们一家人还需要聚聚吗?”
“需要,太需要了。”走之前,一家人怎么也要坐在一起吃顿饭。
傅寒声略一沉吟,颇为迟疑道:“晚上我本该带着你小嫂子一起回去。但她不喜热闹……”
宁波生怕傅寒声和萧潇不回傅宅,连忙应声道:“我亲自给小嫂子打电话,怎么说她也会买我一个面子。”
“那就好。” 傅寒声眉眼含笑,殊不知笑意里却是裹了花蜜的毒。
…………
上帝很公平。
傅寒声虽是商界名流,但出身豪门却多遭不幸,他在童年时期品尝人情冷暖,在少年时期历经艰辛磨难。
因为在夹缝中生存,所以有时为达目的,难免会不择手段。
今时今日的傅寒声,如果他想算计一个公司,一个人,无须深思熟虑,完全可以信手拈来。
他比任何人都深谙人性之道,如果被他算计,对方只会在事后惊觉现实残酷。
这天上午,周毅眼中的傅寒声有别于往日。
宁波和苏越离开后,傅寒声在办公室里慢慢地踱着步,最后驻足办公室一角,背着手观望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幅名家字画。
他平时很忙,自是没时间欣赏这些名家字画,但今天他像是忽然间有了兴致,看得那么入神,似乎想从里面找出答案来。
C市今天阳光明娟,外面还刮着最为和煦的暖风,周毅说了最为关键的一句话。
也是傅寒声的心里话:“傅董,需要我派人查一查那位苏越的来历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某一天,周毅在大街上遇到一个跟他很相似的人,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但总会有偏差的,比如说年龄。
萧慕雨23岁,这位叫苏越的男孩,他也是23岁,周毅觉得这就有必要好好查查了。
傅寒声不出声,周毅模不淮他真正的心思,于是再开口,声音迟疑了:“傅董,如果您同意的话,我这就打电话安排。”
俥寒声转过身凝视着周毅,终于开腔,不过却不是答复周毅,而是询问:“长得很像?”
周毅默认。
傅寒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同在C大读书,如果有一天她看见一个和萧慕雨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你说她是惊,还是喜?”
周毅不答,他是不敢答。
萧潇和萧慕雨感情太深厚了,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有些习惯和感觉早已融入骨血,没有人能撼动萧慕雨在萧潇心目中的位置,即便他已经化成了一把灰也不能。
如果萧潇在C大有朝一日遇见苏越,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周毅沉默,是因为有些答案,傅寒声早已心知肚明,而他说或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傅寒声也不期望周毅能给他什么答案,其实何须答案,他慢慢踱步到办公桌后坐下,撇开杂念,拿起一份文件,简单翻阅后落笔签字。
“傅董,还查吗?”周毅问。
傅寒声合上文件火,随手抛给周毅,坏情绪一触即发:“周毅,收起你的明知故问。”
这天午后,温月华喝了几杯茶就回去了。
说是宁波明天要走,她回去帮他收拾行李,晚餐食材也需要她盯着。
傅寒声黄昏回来时,听曾瑜说萧潇在茶水间,尚未走近,门口已是清香四溢。
他止步门前,萧潇正盘腿坐在软软的地垫上,守着咕嘟嘟的茶水,左手拿都书,右手拿着茶勺。
偶你会在看书间隙,倾身凑近陶罐,拿着茶勺稍加搅拌。
许是萧潇察觉到有人来了,她拿书的那只手撑着地面,却转脸望向了门口: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双臂环胸靠着门,英俊的眉眼间带着独属于他自己的难解思绪。
萧潇微愣,因为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在门口站了多久,
干脆先开口,对傅寒声道:“宁波打来了电话,说是晚上一起吃饭。”
“嗯,他急着回美国。”傅寒声入室,在她对面坐下。
…………
萧潇放下书,取了两只紫砂杯子,倒下一杯茶水放在了傅寒声面前,傅寒声道:“你我只喝这一杯,要不晚上没食欲。”
他说话总是这样,把她当孩子来看待。
萧潇点了点头,忍不住道:〝老太太已经走了,我东西整理一下,也该搬回客房了。”
傅寒声端着茶,晚霞余晖荡漾在他深幽的眼眸里,放下杯子。
他语声平静:“不急,晚上回傅宅,怕是要宿在那里了,明天回来再说。”
萧潇没有坚持。
不意外,傅寒声知道她会这么问。
如果没见苏越,他可能会敷衍上这么一句话:“你我之前分房睡,在佣人眼中是很正常的,可我们此刻是夫妻。
虽然只是名义夫妻,但佣人不知,如果还像前些时候分房睡,正值新婚燕尔,佣人会怎么想,传到老太太耳中,又该怎么解释?”
他甚至料想到萧潇会反驳,会抗议,不过无妨。
婚房空间大,夜间入宿,两人并非一定要同住卧室,总之先稳住她,一步步来最重要。
但,谁让他看见了苏越呢?这步子怕是要加速了。
一杯茶没喝两口,傅寒声起身回房换衣服,他亲自开车,驶出山水居天色已暮,沿途街景流光溢彩。
车里,傅寒声问:“什么时候开学?”
“不到一星期。”这还是傅寒店第一次当面询问萧潇读研这件事。
他虽让华臻帮她入学,但对她去C大读书这件事意兴阑珊。
也许他早就看出,她本人对读研这件事也不是太过热情。
傅寒声接着问:“开学之前,要不要出去走走?”
萧潇愣了一下:“我以为你很忙。”
“是很忙,所以我不陪你。”他看着她微笑,“房子在市郊,观景别墅,附近有白桦林,还有应季花海,很适合修身养性。
知你喜静,除了高彦跟过去,我再安排一个保姆过去给你做饭,这样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你安排,我没意见。”
萧潇有自己的想法,出去单住几天也可以,不管是什么地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但前提是傅寒声不随她一起,若是在一起,心境十有八九难以自在。
傅寒声笑笑,这事算是定下了。
临河大道,傅寒声抽出一支烟娴熟点燃。
烟草味传来,萧潇不动声色地摇下了车窗。
对于男人吸烟这件事,萧潇隐隐排斥,尤其不喜家人抽烟。
多年前,萧慕雨正值高三年级,那一年伴随高考带来的考前压力,他在无数次令人辗转反侧的夜晚里学会了抽烟。
那些年,抽烟是坏学生的标志,如果被政教处逮到,是要写检查挨处罚的。
萧慕雨出师不利,据说他在男厕抽烟时被政教处胡主任逮到了,紧接着“萧慕雨〞三个字狠狠地在公告栏上出名了一把。
写检讨,扫一个月厕所。
别人扫厕所,旁人多是敬而远之;萧慕雨不一样,他长得帅,学习又很好。
试想一下,一个大帅哥,每天放学后拿着拖把,提着水桶,在人来人往的校园中这么一走。
就跟模特走秀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位模特的战场不是T台,是男厕。
不过这不影响他的魅力值,女生见了他会抿嘴一笑而过,细看脸颊上还会生出一片片火烧云。
可是那日,脸红的是萧慕雨。
脸红,是因为愠恼。
萧慕雨第四天去扫厕所,还未走近,便看到好几位男孩子对着他乱起哄。
他们说:“萧慕雨,你妹妹对你真好,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妹妹,做梦也会偷着笑。”
在那间简陋、又脏又臭的厕所里,萧慕雨者之看到了弯腰清扫厕所的萧潇。
在此之前,他一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每天清扫厕所,每天照样抽烟,被萧潇看见过几次,也没见她说过什么。
但那天萧慕雨难堪了,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谁让你来的?你快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拽着她手臂,拉着她往外走,满脸都是怒气。
她不走,重重地睬他的脚。
他一痛,立马松了手,她拿着拖把继续拖地,却对他说:“平时在家里,卫生都是我打扫的,你哪能干这个?
我拖地,你到外面等着,如果闲着无聊,就再抽支烟,一支烟抽完,我这边也就打扫完了。”
萧潇从未开口让萧慕雨戒烟,但她那天说了这么一段讽刺人心的话,萧慕雨一直到死,都没有再抽过烟。
那天夕阳黄香,暮色有些重,跟2007年的今天很相像。
萧慕雨和萧潇冲完厕所,两人各自提着一只铁桶,吱呀呀地响了一路。
惹来众人频频张望,就连胡主任也忍不住皱了眉,大概觉得萧慕雨不受教,竟然还请了帮手过来帮忙。
后来,萧潇故意拿烟给萧慕雨:“要抽烟吗?”
萧慕雨又恼又气,夺走她手里的烟,打开窗户直接扔了,扔完见她低低地笑,也被她感染了,跟着她一起笑。
不抽烟了,因为她不喜欢,萧慕雨知道。
萧潇不喜欢别人抽烟,傅寒声也知道。
他在南京,第一次当着她的面抽烟,她很细微地皱了一下眉。
其实她只要张口说一声,他哪怕烟瘾犯了,也会暂时忍住不当着她的面抽烟。
但她不说,他是置气也好,无视也罢。
总之抽了一支又一支,到最后车内都是烟味,开着窗也没用。
这晚萧潇如果只是被烟草呛得呼吸难受倒也罢了,最倒霉的汽车竟然会在半路上拋锚。
天已全黑,汽车还没临近市郊,此时遭遇汽车抛锚确实是很麻烦。
傅寒声把车停在路旁后,搂着萧潇走到路灯明亮处等待,他打了一通电话给高彦,吩咐高彦联系修理厂过来拖车。
等待磨人,而傅寒声又是一个不喜浪费时间的人,不等高产过来,已搂着萧潇乘出租车直接前往傅宅。
好在一路顺畅,出租车司机并未认出后座男子是谁,两人在葡萄园附近下车,再等他们步行抵达傅宅,已是姗姗来迟。
宁波自是不高兴,黑着一张脸嚷嚷着要罚酒三杯。
只不过傅寒声还没接过那杯酒,就被温月华及时制止了。
傅寒声昨晚胃不舒服,也难怪温月华会阻止他继续喝酒了。
宁波心知傅寒声身体状况确实是不适合饮酒,遂把罚酒对象瞄准了萧潇。
“小嫂子,你看你和我哥已经结婚了,虽说不办婚宴,但有些礼数却不能少,说起来我还没有给你敬过酒,所以今天这酒,你必须喝。”
宁波倒了满满一杯酒递给萧潇,萧潇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正在此时傅寒声站了起来,看那架势似是要帮萧潇代喝。
这次不待温月华阻止,萧潇已快速接过宁波手中的那杯酒,硬着头皮一口气喝了。
她哪能让傅寒声帮她喝?不是胃不舒服吗?如果回头胃再难受,倒变成她的不是了。
一杯酒喝完,宁波该消停了吧?
萧潇错了。
酒席敬酒,需满三杯。
温月华原以为傅寒声会阻止,宁波虽然敬酒合情合理,但他最怕傅寒声,如果傅寒声说上一句。
宁波纵使不情愿也会消停下来,但那天傅寒声胃口很好,当萧潇被宁波缠着敬酒时。他专攻餐桌上丰盛的菜色,送入口中吃得优雅,吃得津津有味。
温月华纳闷了,前些时候发火不让萧潇喝酒的那个人是他,如今放任不管、任由萧潇喝酒的那个人也是他,搞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