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贵妃吃了瘪,最为称心如意的自然是章贵人等。
这日德嫔带着章贵人和卫常在到翊坤宫说话,四人聚在暖阁里头,头件事自然是说佟贵妃这事了。
章贵人可算是称心如意了,“这些日子天天睁眼就是抄经,抄得我做梦都念佛。幸而皇上英明,台湾已经顺利收复了,佟贵妃也没那么多理由叫咱们抄经了。”
佟贵妃倒是没敢叫陈灵心也抄经,合宫里皆知,陈灵心是个不信神佛的。
她都敢三更半夜去已故宜贵人的永寿宫抓鬼,可见这话不虚。
陈灵心笑道:“她倒没叫我抄经。我又不信神佛,正好比你们少了一桩差事。”
事实上,自打皇上回了宫,佟贵妃这抄经的差事也就停了。
“佟贵妃如今也乖觉了,知道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把柄来。”
卫常在话中有话,说的不单是抄经的事,更是五公主和两位格格的事情。
众人一听都领会了这个意思,何止是她们知道呢,这满宫里都知道格格公主们受到苛待是佟贵妃的手笔了。
德嫔看向陈灵心,“想来这事闹得合宫皆知,也有你的手笔?”
陈灵心笑着点点头,“皇上不肯办她,还不许我说说实话么?我如今再告诉你们一句实话罢。”
陈灵心和皇上最亲近,有什么消息她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她这样一说,众人忙问,“是什么话?”
“皇上这里打量着要回盛京祭祖,说话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动身。如今趁着皇上在宫里,不压一压佟贵妃的气焰,皇上一走你们还想抄经不成?”
盛京就是后世的沈阳,是满人的老家。
因为台湾收复了,皇上想把奏表带去盛京祭祖,让祖先看看大清一统江山的盛况。
听了这话,德嫔和卫常在还好说,章贵人先吓破了胆。
“皇上好容易才回宫,又要走?接下来天气越发冷了,佟贵妃那个小佛堂,实在不是人待的。我因住在承乾宫,倒要去她小佛堂抄经,比你们辛苦万倍。”
她说的你们,指的是德嫔和卫常在。
章贵人算是和陈灵心最为亲近的,又住在佟贵妃眼皮子底下,佟贵妃不整治她能整治谁呢?
“你说的也是,眼下天气要凉了。如果皇上走了佟贵妃又这样起来,那就不好办了。”
她心里已有了个主意,便笑道:“你放心,我有法子。虽不能一劳永逸,总不至于叫你受她欺凌太过。”
章贵人听着这话欢喜,另外两个都有些疑惑。
总不会,她再和皇上说说,再给章贵人晋封吧?
陈灵心隐约察觉到她们的心思,便道:“你们知道吧,先前皇上驻跸金陵的时候,定常在的父亲为首的江南皇商,给国库捐了许多银子。”
“是曾经听说过,定常在出身不高,若非有个皇商世家的出身,想来皇上也不会容忍她放肆这么久。”
皇商是微末小官,自古士农工商等级森严,商人毕竟微末。
只是架不住人家家中富庶,到底不容轻看。
卫常在最先觉出她这话来,“娘娘的意思是,皇上有意抬举定常在么?”
“是啊,皇上已经透出了风声,到年关将近时就晋封定常在为贵人。我虽满心不乐意,也架不住皇上的心意如此。”
她这时提起定常在要晋封这话,是为了把自己摘干净。
说她不乐意定常在晋封,皇上还是执意要封,说明皇上封谁她根本做不了主。
这样一来,卫常在等也不会得陇望蜀,期盼她在皇上面前说话给她们晋封了。
毕竟先前卫常在和章贵人的事是有她手笔,但德嫔位分高,她想想应该也能知道,高位妃嫔晋封不易。
她若想封妃,绝不是陈灵心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情。
她把自己摘干净了,总能避免一些嫌隙。
众人听了这话倒罢了,又问起前话来,“娘娘说,怎样让章贵人不叫佟贵妃欺凌太过?”
说到这话,陈灵心便问德嫔道:“这事还得看姐姐的意思。如今四阿哥也搬到阿哥所去了,姐姐宫里配殿也空着。若是叫章贵人搬过去,如何?”
章贵人欣喜道:“娘娘竟有法子让我挪去永和宫吗?”
“挪不挪的,好歹先问了德嫔的意思,你忙什么?”
陈灵心嘲笑着她,章贵人自觉不好意思,只看着德嫔。
德嫔道:“我自然没有不乐意的,只是挪宫可不是小事。若没有个旁的名目,伤着佟贵妃的颜面,只怕她不肯放人。”
“我有法子,不会伤着她的颜面。既不让皇上为难,也能让她心甘情愿放人。”
她话毕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没过几日,皇上又召见佟贵妃到乾清宫说话。
“太皇太后年迈,身子越来越差了。朕听闻你让嫔妃们给太皇太后抄经祈福,这是好事。只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到底不见好。”
佟贵妃让那些嫔妃抄经,说到底是惩戒她们、警醒她们的意思。
只是打着一个替太皇太后祈福、替南边战事祈福的名义罢了。
没想到还引来皇上的夸赞,让她受宠若惊。
“太皇太后洪福齐天,定不会有事的。”
皇上叹道:“话虽如此,朕只是疑心,太皇太后这病不见好,是不是有什么鬼祟?”
这话让佟贵妃一时无言应答,没想到皇上紧接着又道:“还有你,朕离京往南边去的时候,见着你的热症比刚刚入宫的时候还严重了许多。这好端端的,许多年不发了,怎么突然发起来?”
皇上说的也是佟贵妃所疑惑的,她又是信佛之人,听了这话自然也有些疑心。
难道真是遇着什么鬼祟了?
“皇上,臣妾的身子倒不值什么。太皇太后的身子,那可马虎不得。不如,请钦天监的大人瞧瞧?”
皇上拊掌道:“正是这个道理。李德全,快去把钦天监正使叫来。”
李德全答应着就出去了,皇上这里只和佟贵妃坐着喝茶说话,又说起她刚入宫时夏天发热症的情景。
佟贵妃已经许久没和皇上这样亲近地闲话过了,不禁心中感慨。
她又欢喜得很,仿佛回到二八年华,那种悸动欣然。
皇上待她比从前亲近了许多,她能够感觉到。
想来皇上年岁渐长,脱去了年少稚嫩,知道她的好处了?
知道那些年轻的小嫔妃不过一时玩意,到底还是她这个旧人好。
她心里想着,面上不禁露出了羞涩的模样。
皇上瞧着她的样子,面上也带着笑,只是笑意达不到眼底。
不一会儿,李德全领着人进来了,竟是南怀仁。
“朕叫你领的是钦天监正使,你把他叫来做什么?”
南怀仁是钦天监副使,他的西洋星象学皇上很是推崇。
可他到底是个洋鬼子,哪里知道大清人是如何查探吉凶的呢?
皇上摆了摆手,“南怀仁,朕没叫你,李德全老糊涂了把你领了来。”
南怀仁没有退下,只是对皇上行礼请安,又拱手道:“皇上,李公公没有老糊涂,是正使在宫外还没赶来。李公公到了钦天监,奴才一问这事,正好我知道。所以毛遂自荐,自己跟着过来了。”
皇上瞧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道:“回皇上,已派人去请正使了,只是还没这么快到。”
皇上一向对南怀仁推崇,听他这样说,便死马当作活马医。
“你既说知道,便说看看罢。”
南怀仁拱手道:“是。”
“奴才虽然是西洋人,来了大清这么些年,难道一点大清的天文学都没学会吗?何况西洋的星星、大清的星星,都是一样的星星。一通百通,奴才学的也不差。”
南怀仁一本正经地说出这话,皇上便笑了,佟贵妃也跟着笑了。
“谁听你耍贫嘴,你只正经说罢,太皇太后和佟贵妃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利妨碍?”
南怀仁道:“是有的。时移星易,这事在夏日之时奴才就有所怀疑,只是皇上不召见不敢乱说。”
他这话对了佟贵妃的心意,“皇上,太皇太后的身子就是那个时候不适的,臣妾也是夏日之时格外不适。”
皇上点点头,朝南怀仁道:“你继续说。”
“太皇太后和贵妃娘娘,身为后宫之中位分最尊贵的女子,容易犯煞星也是寻常。以臣之见,正是生肖不利。敢问贵妃娘娘和太后属相?”
佟贵妃达道:“太皇太后属猴,本宫属马。”
“虎冲猴,鼠冲马。若在平时倒无妨,只是近几个月的星象正主后宫生肖不利。因此,奴才建议太皇太后把身边属虎的人先行趋避,贵妃娘娘也是一样。待这段时日过了,便无妨了。”
佟贵妃听这话有理,不禁蹙了眉头。
“本宫身边,章贵人便是属鼠的。”
“既如此,就给章贵人挪个地方住着吧,也不必再到你身边去了。宫里德嫔的永和宫还空闲着,就让她到那里去。”
皇上又吩咐李德全,“去太皇太后瞧瞧,凡是属虎的宫人,也叫他们退避了。若是太皇太后实在爱得紧的,便叫他们躲过这段时日再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