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常在闷了一晚上,像是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皇上,新来的妹妹们都要安置好了,臣妾这里还没着落呢。”
定常在今夜不曾打扮得出格,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众人皆知她被佟贵妃整治的事,以为她从此不敢再放肆了。
陈灵心自然知道定常在说的没着落是什么意思,佟贵妃可丝毫没有要把承乾宫西配殿给她的意思。
皇上明知故问道:“朕不是允了你挪到承乾宫西配殿么,怎么又有话说?”
他知道佟贵妃以未及整修的名义推三阻四,有意要让定常在吃瘪。他并不在意,就让她们纠缠好了。
定常在委委屈屈地站起来,身形单薄瘦弱,“皇上,西配殿一直没整修呢,臣妾如何住得进去呀……”
定常在上首一位的宜嫔,毫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当着众人的面,这小狐媚子娇滴滴的给谁看?
陈灵心不想参与她们之间的争执,虽然佟贵妃整治定常在是由她直接引起的。
她若无其事地吃饽饽,发现羊肉饽饽味道也很好。
她转头想和章常在说,见卫答应正和章常在头碰头说着什么。见她转头看来,卫答应止了话头,怯怯地一笑。
章常在顺着卫答应的眼神转过头来,看到陈灵心好奇的目光,便把卫答应和她说的话转述给了她。
卫答应说,定氏身上这件秋香色衣裳,平平常常。但是以她一向招摇的性情,怎么会甘心打扮地这么简单?
卫答应眼尖地发现,定氏头上那只雀钗,怎么看怎么像凤钗……
那就了不得了,七凤钗是只有皇贵妃以上的位分能戴的,就连佟贵妃也只能戴五凤钗。
陈灵心细看了定氏一番,却看不出她头上的那只金钗,到底是七凤还是七雀。
卫答应的眼睛可真尖啊,这样都能看得出来。
是她观察力比别人敏锐呢,还是一心在挑定常在的错处?
她隐约觉得,卫答应不是看起来的那般卑微怯弱,她自有心机。
皇上看向佟贵妃,“定常在说的是怎么回事?”
佟贵妃主理后宫事务,问题又出在她的承乾宫西配殿,皇上自然问她。
她不慌不忙,似乎早有准备,“皇上,大年节下的,宫中处处忙乱得很。西配殿不过是收拾得慢了些,如今已经差不多了,没想到定常在这样等不及。”
承乾宫的西配殿原就是给二阿哥,和四阿哥住的,一应装潢陈设都是现成的。
就算皇上现在派人去看,也只会看到一个齐齐整整、干干净净的西配殿。
“既然收拾成了,定常在年后就搬过去吧。”
皇上就把事情含糊过去了,也没说是佟贵妃不该拖延,还是定常在不该着急。
定常在施了一礼便坐下了,她就知道,皇上是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都是佟贵妃这个老妇治的!
所幸皇上金口玉言让她年后就搬到西配殿,能稍微离佟贵妃远一点,她真是万分欢喜。
卫答应的眼光悄悄瞟了陈灵心一眼,后者不动声色。
这样好的一个机会,能够整治定氏这小狐媚子,勤嫔竟然会放过吗?
还是她不相信?
定氏头上那钗的确是有意做得像凤钗啊!
她又看向章常在,以为章常在恨毒了定氏,一定会趁此机会来报复的。
没想到章常在埋头吃饽饽,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
章常在才不傻,陈灵心没有动作,她也不会轻举妄动。刚才陈灵心告诉她,那个羊肉饽饽也很好吃,她得好好找找。
胖成这样还就知道吃!卫答应嫌恶地偷偷瞪了章常在一眼。
她们两不开口,卫答应就是再怎么样也不能自己开口。
那就嫌疑太大了,她可不想引火烧身。
这桩事就按下了不提。
家宴比国宴随意得多了,皇上吃饱了以后,众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子闲话。
然后外头放起礼花,皇上便邀众人到廊下同看。
只听得吱溜一声,礼花齐齐飞上空中,在夜幕中留下一道破空的划痕。
砰!
像是有意要引得人心跳加速似的,一声惊雷响起,礼花在空中绽放成一大簇彩色的绚烂。
接着就是更多的吱溜声,和时而响起的砰砰爆炸声。
走出殿时皇上便把她拉到了身边,这会儿见这爆炸声吓人,便捂住了陈灵心的耳朵。
陈灵心手上原插着皮毛袖筒,索性丢到了地上,伸出手来也捂住了皇上的双耳。
他是天子,他什么都不怕,怎么会怕这礼花的爆炸声呢?
可他不想辜负陈灵心的好意,她的手离了袖筒就显得有些冰凉。为了让她的动作不那么吃力,他还微微地躬了身子,尽量让自己低些。
这样一来,他忽然发现??
陈灵心长高了好些呢。
她从前脑袋才到皇上胸口,现在已经快到他肩膀了。
这才半年,怎么长得这样快?
他忽然明白过来,她过了年才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礼花的声音太响,几个阿哥公主看得又喜欢,又害怕那声响。
惠妃原想揽过大阿哥替他捂耳朵,看到大阿哥丝毫不惧的神情,隐隐有了大人的派头。
她便拉住了五公主,从身后替她捂上耳朵。
五公主笑着回头看了惠妃一眼,贴紧惠妃的身子,两人一派母女情深。
佟贵妃和荣嫔也各自替身边的二阿哥,和三阿哥捂上了耳朵。德嫔慢了一拍,当她想到要给四阿哥捂耳朵的时候,却发现人群中小小的四阿哥已经自己捂上了耳朵。
他没有像其他阿哥那样,紧紧地跟在自己母妃身边。而是站得离德嫔有一步远,靠近皇上和陈灵心的方向。
德嫔心中落寞,这一步之遥??
仿佛咫尺天涯。
家宴过后,皇上要回乾清宫守岁一夜,为太皇太后祈福。
众嫔妃也纷纷表示要为皇上和太皇太后祈福,为江山社稷祈福。
陈灵心脸红得混在人群里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守不了一夜的。
??好变态的规矩啊,为什么过年这么开心的事,要一夜不睡来折腾自己!
睡觉难道不是庆祝节日最好的方式嘛。
皇上临走前特意看了她一眼,就好像知道了她今晚不会守岁似的。
回到翊坤宫,小桌子在看小太监们围在廊下赶围棋。
赶围棋一种简单的游戏,先掷骰子再走棋。点数掷出大的在棋盘上走一步,
先走到底的获胜。
陈灵心也不拦他们,只要留着人看着灯火就行了,其余的人尽可以玩耍。
她看着一个小太监掷出两个骰子,两个都是六点。
“竟然掷出了双陆,另一个可不必掷了。”
陈灵心又问小桌子,“你怎么不去玩,就在这看着?”
小桌子如今是翊坤宫管事了,虽然年轻,也要拿着身份。他若是都玩去了,只怕合宫里就没人当差了。
“这宫里上头是灯,下头是火,奴才怕他们不老练,出了事故怎么好?”
小桌子这话可谓极其懂事了,他也不像其他宫里的管事那样,欺压小太监小宫女。反而是让他们自在地玩,自己来负责看着灯火。
陈灵心听了感动,她把翊坤宫管事的位置给小桌子,心中也担心过他太年轻压不住。
没想到,小桌子想的这样成熟。
她笑道:“咱们宫里又不缺人。你去把压岁钱散下去,顺便吩咐他们分成两班。一班玩耍的时候,另一班看守着。隔一个时辰就换过来,这样大家都有得玩。”
白露把预备好的荷包用一个匣子捧出来,里头个个绣着红福字的荷包鼓鼓囊囊的,足有数十个之多。
“这些都散给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你和富贵儿的,还有白露她们四个,我另外赏。”
鼓鼓囊囊的荷包里,一个看上去至少有七八个金银锞子。散给小宫女小太监的都这样丰厚了,他们这六个另外赏,还不知道是多丰厚呢。
荷包散了出去,外头的小太监小宫女嘻嘻哈哈,人声鼎沸。
“呀,十个金锞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