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解剖,死者的死亡时间没有变动,距离发现尸体15小时,也就是昨天周二夜里11点。
死者的死因为低血糖性昏迷所致的休克死亡。由于死者胃里有食物,所以考虑为胰岛素注射过量引起的死亡。
解剖死者的心脏,符合心律失常所致的病理表现,心室肌缺血坏死。
死者脑部磁共振表现为顶枕叶皮质下DWI高信号、T1稍长信号、T2稍长信号,属于典型的低血糖性坏死性脑病的临床特征。
低血糖时会使自主神经紊乱,心慌乏力,肌肉震颤,走路不稳等一系列症状,以至于在尸体关节多处出现磕碰伤,这些伤都是生前伤,又同时是濒死伤,生理反应已经不是很明显了。说明当时死者的脑组织死亡已经很严重了。
静脉测得血液的葡糖糖含量为0.8毫摩尔每升,按葡糖在血液里的分解消耗速度推算,死亡时的血液葡糖糖含量不足1.0毫摩尔每升。这已经低于人体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最终死者会嗜睡之后昏迷,最终因为低血糖脑病中枢抑制休克而死伴随心律失常心肌缺血坏死等一系列病理反应。
来得时最大单次注射剂量为40IU,而我看现场胰岛素注射器已经是调到了40的刻度。
但是通过解剖,死者并没有糖尿病并发症,是轻微型糖尿病,完全不需要使用这么大剂量。
普通人用4IU就可以起到降糖的作用,从身体状态看,死者生前也就是打个6IU左右。
我观察了注射器旋钮的顺滑程度,和剩的药量,完全符合我的推算。
不难得出凶手有意把量程调大,死者不知情,拿出胰岛素就一推,殊不知这一针把自己送上了西天。
很多人习惯在这次扎完胰岛素时就把下次的刻度拧好,就像很多每天固定吃药的患者喜欢把药提前备好一样,本来是个好习惯,却也无形中给凶手创造了机会。
之前痕检科说地面有两道拖拽痕迹,我的确在死者的脚后跟处找到了磨破的痕迹,而且伤口里有少量泥土,与地板上的灰尘匹配一致,可以做同一认定。
伤口破皮流血但是没有结痂,没有生理反应,可以肯定的是拖动时已经是没有生命体征了。
之前初检时提到过的两次挪动尸体都已经在解剖时得到确认。
首先是死后4-6小时的一次颈部尸僵破坏后重新建立,颈部明显的有两个尸僵轨迹,再一个是在尸斑扩散期和浸润期之间的又一次尸体移动,发生在案发后12小时左右,也就是周三中午11点,这次是移动了整个尸体,尸体背部一侧的尸斑没有变化,在移动尸体过程中,血管里的部分血红蛋白得以重新分布到组织中,这部分尸斑照比之前的尸斑要浅许多。
尸检报告基本就是这些内容了,有些细小的东西我有可能落掉,所以大家还是要把报告仔细地读一遍。
这样才能确保所有尸体上体现的信息,都被我们接受到。”
花小雨看大家没人回应,接着说:“既然大家没有问题,那我可走啦。蔡队,谢谢你的茶,好喝。”花小雨也不用带啥,报告直接留给重案队,转身准备往外走。这背影简直太飒了,引得一路众人羡慕。
谁让自己当初没学法医呢,一份报告就能让整个队指哪打哪儿,案子一来法医不到没人可以触碰尸体。尸检报告做完就可以先行离开,不用参与破案等一系列侦破工作,只负责尸体就好。
不过话说回来一份辛苦换得一份轻松。尸检报告是刑事案件中的定海神针,法医对案子的定性事关重要,对死因以及死亡时间的判定更是破案工作的指引,后续的不在场证明,犯罪动机等一系列进程都要围绕着尸检报告展开。一点小的失误就可以误导破案,大决策的失误更是可以让大家离真相越来越远。
所以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人前风光,背后是要付出很多辛苦的。当初南大本就不好考,花小雨是以文化分全省第一的成绩被法医系破格录取的。
女法医少是有原因的,不单单因为工作辛苦对人性考验大。好多大学在招生的时候明确指明不招女生,这可是少有的几个有性别要求的专业了。
南大法医系也是不要女生的,但是花小雨硬是报了个第一志愿,并不服从调剂,而且以拉第二名整整20分的耀眼成绩成功引起了南大法医系主任的注意。
系主任是个爱才的老头,硬是破格录取了花小雨,于是她成了南大法医系成立以来第一个女学生。
花小雨也没辜负老头的一番苦心,门门成绩优异,力压众多男学生。等花小雨毕业,南大法医系就将招生条件中“只要男生”这项去除了。直到现在老头都逢人就说,“都说法医只适合男生,我们限制了十几年,最终一个女学生至今无人能破。她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要知道老头是南大法医系教授,更是法医学开山鼻祖,鲜少夸人,而他从未吝惜对花小雨的赞美。足以看出花小雨的优秀。
吴局和厅长至今都总是暗自窃喜当初挖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宝贝,有花小雨在,再难的案子也能把它破了。
小彤没案子时总是在想,当初妈妈被杀的案子,如果花小雨是法医,会不会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着落。
再回到眼前的这个胰岛素过量的案子上来。花小雨还没走到门口,就又让蔡队喊住。
“花法医晚点儿再走呗,我们这个案情分析会没你恐怕很难进行下去的。”乍一听像是蔡队巴结花小雨,实则蔡队知道,自己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越缺乏物证的案子就越倚赖法医,当下的案子就是物证特别少,指纹和脚印又大都是现场本身可以见到的家庭成员的,唯一的外来脚印只有一半,好不容易的一点儿血迹还不是案发时留的,只能证明死者之前与人发生过争吵。
“没人提问,我以为不用我了呢,既然需要,我就留到最后也无妨。”花小雨坐到了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