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棠溪写的那本书一经发布,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这本书以第一视角讲述了此行的见闻,林棠溪笔力上佳,遣词造句无一不精炼。
她特地用了极其通俗易懂的叙事之法。
与此同时,更惊人的消息传来。
北越进攻大晟,江家刚认回来的那位女儿,披挂上阵。
茶楼里。
“此书内容简直荒谬,溺女成风无非就是养不起了,人都活不下去了,难道还要养孩子吗?”
“的确,女流之辈写出来的东西,就是见识浅短,粗鄙不堪。”
“说什么压迫,什么反抗,还有什么要读书……现在生个女娃娃那家不是如珠似宝的?为了方便我家姑娘做饭,灶台都新砌了一番,还添置了好些盆碗。结果我家那大女儿,居然也在看这个!”
“这女娃读书做什么?写着书的女娃娃,不就是书读太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倒觉得这里面有些想法甚新甚好,且这遣词造句功底极深,平白朴实,又震撼人心。”
“闻兄何出此言?莫非你也是女子?”
那位叫闻兄的人毫不犹豫的呛他:“容不得优秀的女子,莫非这就是你身为男子的气度?”
“小兄弟你年纪小,只看得到造句上的优秀,但是你想,女娃读书去,饭谁做?堂前屋后的家事谁干?这样下去,岂不是乱了套了?”
“是啊,反了天了,这林家怎么培养的女儿,贵女之首,就在想这些事?还有身为贵女的品性吗?”
一帘之隔的林棠溪安安静静的听着。
薛意杀气止不住:“棠溪,我去割了他们的舌头。”
林棠溪道:“不用。”
她缓慢转了转茶杯,却没喝手里的茶:“我原先预计的便是这样。”
人们的成见难以撼动。
她这一本书能激起浪花,已算好事。
“我看这江家也是,他们兢兢业业守护塞北不假,但让小姑娘上战场——不是拿打仗开玩笑吗?”
“谁知道他们是什么想法……今天这个写书,明天那个上战场,再这么下去,一帮女流之辈,岂不是要入金銮殿了?!多荒唐的事情!”
附和声响起来。
一道女声传来:“你刚刚说江家怎么了?”
那人听是姑娘语气温缓的和他搭话,便愈发得意:“江家荒……”
啪——
重重的巴掌声传来。
林家大小姐娇生惯养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和别人动手。
还是在这样的公共场合。
被扇的人捂着脸,人都没看清,愤怒道:“谁?!”
一柄绣春刀直挺挺的插在了那人身前。
寒光森森,映出那人惊惧的表情。
高大的指挥使身边,海棠花一样娇艳的姑娘冷着张脸。
林棠溪少有这样的表情。
“林棠溪,你嘴里的女流之辈。”
她看着那人:“也是未来的林家家主。”
薛意看了一眼林棠溪。
林棠溪已经成年,又选择了自己,林家有些旁系便有些小风声。
无外乎是林家要姓林,不能姓薛,女儿不能继承大统。
林棠溪当时直接推门进去:“谁说林家要姓薛?”
薛意跟在她身后。
林棠溪道:“我是林家嫡女,要继承也该是我继承。”
“可溪儿,你是姑娘……”
“大晟哪条律令规定了女子不能继承家业?!”
的确没有律令规定,但是女儿不承家业,几乎是共识。
旁系意有所指:“薛意……”
却见薛意对林棠溪利落一跪:“谨遵小姐令。”
他话掷地有声:“棠溪不是我的附庸,她要继承林家是她的事情,她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
薛意向来如此,林棠溪去哪,他便跟着去哪。
林棠溪要是愿意当林家家主,那他薛意就一辈子当她座下鹰犬。
除了林丞相外,场内众人都面面相觑。
薛意这人,狠得近乎漠然。
他根本就没什么在乎的东西,不顾一切往上爬是为了配得上跟在林棠溪身边。
他感念林丞相收养之恩,又喜欢极了林棠溪。
除了这二人之外,他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
更妄提什么道德标准。
他才是最疯最不定的存在。
可这样一条恶犬却心甘情愿脖子上系条链子,又亲手把链子另一端送到林棠溪手里。
林家人都清楚,林棠溪就是要挖薛意的心肝,薛意也会挖过去给她。
用他的裴景策很清楚这一点,有林棠溪在,薛意就炸不了。
旁系婉言相信劝:“掌家劳累,溪儿从小金尊玉贵的,若是累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有人附和:“是啊,溪儿,你自小就被宠着,掌不掌家,都是我们林家唯一的姑娘,林家永远是你的靠山。”
“林家能护你一辈子的,溪儿,当家主要处理很多大事小事,我不是说你应付不来,而是你一个女娃娃,不用活这么累。”
林棠溪何其聪明的人,岂会听不懂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直接道:“我不继承,你们准备选谁继承?”
旁系几人相互看了看。
“既然都不说,那说明没有人选,我就是继承人了。”
“……也不是,只是这人选还在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无非是旁系那些个哥哥弟弟们。”
林棠溪直接坐在了自己父亲身边,眼神一点一点扫过这些旁系。
一帮子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
她记忆力好,一下子就回想起来这几个人的子嗣都是哪些人。
这帮人,平时不见对林家有什么贡献,一说到家族继承的事情,倒是闻着味就来了。
有几个人的子孙可是出了名的纨绔。
她道:“继承一事,能者居之。不如把你们选的那几位继承人喊过来,我们现场比一比。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旁系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棠溪才女名声远扬,九岁时写的文便得到了诗文大家的夸赞。
自己的孩子,指不定真的比不上她。
旁系开始找借口:“这,女孩细腻些,诗文方面自然更好。”
“你搞错了吧?”林棠溪见他嘴硬,用了江南月的话术:“天塌下来都有你的嘴顶着。君子六艺,除了御和射,我哪样会差?”
林棠溪眼睫上翘:“不过那几位哥哥弟弟,说不定这两样还不如我吧?”
“溪儿毕竟是女儿家,不能为官啊……”
林棠溪站了起来:“我不能为官,是因为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要是能,我一定考得上!”
没人质疑她这句话。
多少名家可惜过林棠溪是女儿身。
“我林棠溪不会比任何人差,林家家主,我担得起!”
旁系被她的气势震慑,却又听她语气轻缓道:“现在男子可考科举,几位兄弟,已经有官职在身了?”
“我记得没有吧,为什么呢?是志不在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