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月眨了眨眼睛。
这家伙看起来怎么……这么……
他头发略微有些凌乱,乌黑的发蜿蜒在冷白的皮肤上,异瞳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危险。
好像又有哪里一点不一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嘴唇这么红啊。】
裴景策嘴唇被热气熏得有些红,却因为极其立体的骨相和浓烈又优越的眉眼生生压下了那种艳到近乎惑人的感觉。
裴景策也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大喇喇走进来,但是江南月本来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而他本人又确实说过宫里任何地方江南月都可以直接去这样的话。
江南月走路没声音又快,他听到后根本来不及披衣服,便就半靠在池壁上。
幸好雾气浮动,她该看不出什么来。
江南月挪开双眼,假装空气里有金子:“打扰了,我这就走,去书房等你?”
“殿下寻我有何事?”
“我就是问问你有没……”她说这话时眼睛无意间一扫,而后瞳孔缩了一下。
她衣摆曳地快步走到裴景策旁边:“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长长短短斑斑驳驳,前胸后背快要没一块好肉。
这些伤云闲见了怕是都得感叹句阎王还没收你去啊?
她讲话时呵气如兰,又离得不算远,裴景策觉得空气都有些湿热。
雾气浮动,他敛了眼睛。
裴景策向旁边偏了一下,借着雾气遮掩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没伤,殿下也习武,该再清楚不过。”
江南月:“……我是习武,但是……”
她自己的武功是师父教的,虽然她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但是都有个度。
师父绝不会允许她受什么重伤。
裴景策就不一样了,他身上有几道伤痕,深重到当时稍不注意就能要人性命。
“这道伤是?”
江南月指着裴景策靠近脖子位置上的一道疤痕。
这个伤口已经愈合,但从痕迹不难看出当时伤得重,江南月想不出是谁能把裴景策伤成这样。
还是在这样敏感的位置。
裴景策声音透着不在意:“我母亲割的。”
割完又不知道为什么,疯疯癫癫流着泪去寻药治了他。
他口气漫不经心,但江南月却觉得自己心好像莫名被刀刺过一道,渗出丝丝缕缕的血沫子来。
奇怪的感觉。
“贵妃……娘娘?”
“嗯。”裴景策半阖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道,“她是可怜人。”
“她如果没有进宫,没有生下我,或许会有更完满的一生。”
裴景策知道他母亲进宫前有心上人。
只是因为容色出众,便被囚困在了四方宫殿里,度过了极其短暂的一生。
老皇帝的年纪,都够当他母亲的爹了。
江南月忽然想起来裴景策前天晚上很轻的说了句“我不知道该恨谁”。
最可恨的或许是那个已经被折磨死了的老皇帝。
“她……”
江南月不知道要怎么来说。
有些事情本来就评判不了。
也轮不上,不需要自己的评判。
“那剩下的伤呢?”
“剩下的……太多了,有些记不太清了,或许是打架时?被人追杀的时候?种种都有吧……公主殿下,别这么看着我,不会疼的。”
“怎么可能不会疼?”
“真的不疼,我不会对你撒谎。”
是没有感觉了,第一次受伤还会觉得疼,此后新伤叠着旧伤,一层层一道道。
他没有时间疼。
江南月伸手碰了一下伤疤周围。
她总觉得不对,裴景策身上不该是这样的。
明明有几近华丽的外表,又怎么会有这般破损的内里。
她自己碰得毫无知觉,裴景策却被她碰得浑身肌肉都紧。
偏偏眼前人感受到他略微的绷紧,还疑惑的对他眨了下眼睛:“会疼是不是?”
她眸光算得上清明。
裴景策伸手抓住了江南月的手腕,他声音哑了一个度不止:“不会疼。”
“不会疼?你声音都哑成这样了不会疼?”
江南月笃定他肯定是疼,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说。
【我面前你逞什么强啊!】
【大家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不会疼!】
她随手就挣脱开了裴景策的手,而后手指点在他的锁骨下方没有伤的那一小块位置。
江南月斟酌着用词同时指指点点:“裴景策,疼就直说,你也知道我也是习武的,我能理解的,我小时候还被累哭过呢,没什么好丢脸的。”
她靠得近,手指还一下一下点在自己肩膀上,带起近乎致命的痒意。
裴景策呼吸瞬间重了些,他脑子乱了。
脑子里想法乱糟糟,什么都有,一边想着能让她看出来自己的异样来吗?一边又莫名想着江南月对自己没有任何防备吗?
他对对方的心思可绝不单纯。
心上人唇瓣还在张张合合。
世界好像都开始虚化,只剩下望着自己的眼前人。
欲念上涌。
他本来就是喜欢对方,快成了个执念。
在这种情况下坐怀不乱?
怎么……
江南月声音传过来:“你不会被泡晕了吧?怎么闭眼睛了……”
裴景策不动声色的掐了自己手心一下。
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不行。
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要逼着她立马有回应。
真逼急了,以江南月的性格可能会直接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
昨日江南月没有明着拒绝自己,裴景策几乎是欣喜。
但他也知道,点到为止。
她要犹豫就犹豫,要考虑就考虑,反正自己对她最不缺耐性。
他分出心神听江南月在讲什么,听完后没有让她的话落地,裴景策嗯了一声。
江南月其实不算说了太多话,只略略说了几句,而后又道:“你下次注意点……别又受伤了……”
她的气息很薄,身上又香,手来若有若无碰在自己身上,眼睛也看着自己的伤疤。
裴景策看着她点了点头,胡乱应了声。
真是要命。
刀尖裹蜜糖,一下一下往他心口上划。
凌迟都没这么折磨人的。
裴景策第二次抓住了她的手。
他都想念大悲咒来平复心神,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但他不会大悲咒。
他只能克制着:“你先去外面等一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