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下,晚霞渐渐黯淡。喧闹的医院里也重归安静。
我坐在戚薇床边,看着她拿着手机,嘴角掩饰不住的震撼。
“这是多少个零啊!我数数,个,十,百……百万!”
“四百五十万!我滴天,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我看着戚薇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心里仍感到愧疚、懊悔和心疼。
我对戚薇说:“这些都是给你的。”
戚薇听闻,大惊道:“给我?你别跟我开玩笑!我平白无故要你这么多钱干什么!”
见戚薇拒绝,我只好把当晚我和范涛水下激斗,以及我猜测范涛此后登门是想要寻仇于我一事说了出来。
“戚薇姐,说到底,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却没想到连累你受到这无妄之灾于是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用了一副假画做局范涛……”
没想到戚薇忽然抱住我,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眼眶流出。
“方,方明……这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真正在乎我的人,谢谢你方明……”
我听着戚薇的话,不由得也沉默了。
戚薇母亲病重,哥哥又不学无术视亲情于无物。她这么个弱女子,在偌大个西京,要撑起一个家,不知一路受了多少委屈。
其实我和戚薇又何其相似呢?我自幼失去父母,寄宿在姨妈家饱受白眼和针对,后来遇到师傅,才再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温暖。
戚薇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抱着我的手。
“对不起方明,我不该抱你的,我现在已经是个脏女人了,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对不起……”
戚薇想起自己被玷污的事情,情绪再次崩溃。
我赶紧反手抱住戚薇,一遍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永远都不会这样想,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在院子里身着碎花裙跳舞的女孩……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戚薇哭声渐息,抽噎的动作也慢慢平缓,重新开口道:
“现在落得这份田地我不怪你,方明。”
“实际上那范涛本就是奔着我来的,也是奔着我家传的玉来的。”
“戚风在外面赌博赌红眼了,便将我和家传的玉牌子抵进赌桌。但那场赌局本就是范涛下的套。”
“那天范涛一行人压着戚风闯进我家,搜寻玉牌子无果,便企图但对我……”
“我被人侵犯无力反抗,便喝下农药自尽,他们见闹出人命来,便都一窝蜂跑了……”
说罢,戚薇从我怀里离开,在枕头下翻找出一块雪白的玉牌递给我。
“昨日我醒了一次,白警官来做笔录,我托她从家里将藏好的玉牌捎来。”
“现在留在我手里也是块烫手山芋,你拿去吧,或许能卖个十几万,全当我报答你为了救我费的那颗丹药。”
说道这,戚薇脸颊泛红,看来当时我喂药给她的时候她还是有意识的。
但这玉牌怎么说也是她的传家宝,我怎么好意思收,连忙拒绝道:“戚薇姐,这我不能要……”
谁知戚薇定定的看着我道:“你还想见我因为这破东西再受一次侮辱吗?”
我一时语滞,只好接过玉牌。
玉牌雪白,入手温润厚重,包浆细腻用料极好,显然是古时候的物件。整个玉牌正面边缘阴刻下一圈凹槽,当中没有任何图案,唯独背面不起眼处留下芝麻粒大小的两个隶书小字“子冈”。
子冈牌!明代“玉神”陆子冈亲制的子冈牌!
虽区区工匠却“名闻朝野”,其玉雕技艺享称“吴中绝技”,所制玉器人称“子冈玉”,在当时就为达官贵人所追求,趋之若鹜,当时苏州还将“子冈玉”与同时代唐伯虎的仕女画相提并论。
我心中的掀起波澜,子冈玉是中国玉器史的巅峰之作!
可惜由于“玉神”陆子冈开罪当朝圣上被赐死,子冈玉的传世量极为稀缺。
收敛心神,我对戚薇道:“这是子冈牌,明朝玉神陆子冈亲制的子冈牌,你可知这个牌子现在的价值能在燕京换一整套四合院?就这么给我,你不后悔?”
戚薇也未曾想到传家的玉牌竟然这么贵重,恍惚了一下后却笑了起来:
“若是放我手里,不过是明珠蒙尘,或许真就十几万将它卖掉了。”
“方明,你能识它,却还跟我说清它的价值;都说宝玉通灵,你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闻此,我不再拒绝,郑重的将玉牌带在脖子上。
半晌,戚薇轻声道:“我知道戚风被抓进去了,也是他咎由自取,我不怪你,但是证据不足他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我累了方明,我不想再在这西京待着了。”
“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再有本事的人身边也得有人伺候。”
“方明,我不想要你的钱,你带我走吧。”
我闻言呆住了,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戚薇。
“你放心,我不是要跟你处对象,我知道我现在身子脏了我也不配,但是我能当你的丫鬟、仆人、秘书……”
“我已经死了一回了,现在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这个人也是你的,你要是不嫌弃,我也能给你暖床侍寝。”
见此梨花带雨的姑娘,我实在也不忍心见她未来再漂泊受苦。
“好,但我不需要你为奴为婢,你若想跟着我,下个月我便会离开西京,以后便帮我打理些琐事,做我秘书吧。”
听我同意,戚薇脸色浮现喜色。
不等我再多说,又道:“好,那你这四百多万放在我这里我也不会乱花!我本科、硕士是金融管理出身的,要是信得过我,这笔钱我先帮你经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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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医院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天际,远方的星辰遥遥点缀,与城市间的百态众生呼应着,照亮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回家的路。
我到达古玩街头,点起一根香烟,正思索着几日来所遇到的种种。
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吞云吐雾间,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那是——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