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母是倒腾古玩的,在我八岁那年,他们变卖了家产,去西京参加了一个拍卖会,拍下一件天价青铜器,可结果打了眼,双双跳了楼。
自那之后,我寄宿在小姨家,但姨夫和几个老表整天欺负我,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欺凌,逃了出来。
当时我只有八岁,打工都不够资格,只能流浪在城里的各个角落,捡食别人吃剩的残羹剩饭,活的跟狗一样。
终于,在和命运抗争了一周之后,我病倒了。
过往的行人对我避而远之,不曾有一个人过来询问我的情况,可能在他们眼中,我和那些流浪的牲口一样,贱命一条吧。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个地方的时候,来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他一手扛着麻袋,一手端着旱烟锅子。
“伢子,跟我走吧。”
就这样,我活了下来,和老头住在一起。
他真名叫什么,我不知道,但旁人都称他为三爷,他也让我这么称呼他。
三爷有一个独立的院子,不过却被垃圾堆满了,准确的说是废品,他本就是收废品的,这一点不奇怪。
但时间久了,我发现三爷除了收废品之外,还干着倒腾古玩的营生,至少我就看到过几个价值不菲的东西。
“三爷,我想跟着你学手艺。”
终于,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想出人头地,只有这一行能快速达到目的。
三爷不紧不慢的抽着旱烟,似乎早料到我会有这么一出。
“伢子,这行水深的很,而且想要学成,也得遭很多罪,你想清楚了。”
“没关系,我要学……”
我那会只想着依仗这个手艺,将来出人头地。
三爷倒也痛快,没有为难我,只说了一句话。
“这行最难琢磨的是人心,物件的真假,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旁人说再多也不要受影响。”
这是三爷对我的教诲,一直被我奉为座右铭。
渐渐的,三爷外出收古玩的时候会带着我,我也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听到很多故事。
像我父母那样因为古玩而死的,不在少数,倾家荡产的更多。
我发誓要学到真本事,不走父母的老路,所以学起来非常认真刻苦。
比如靠肉眼在米粒中找出蝇卵,练就超强眼力。
在喧嚣的广场上分辨各种声音,练就听力。
甚至是在寒冬腊月的天气,用舌尖舔舐冰块,用手探入冰冷的河水中,以此来锻炼感知力。
除此之外,我还阅览群书,上到文学典故,下到各种传记,甚至还有各地的县志。
虽然我也不清楚三爷是从哪弄到这些东西的,但足以说明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在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三爷破天荒的请我下馆子,还是附近最有名的翠香楼。
装修奢华的包厢内,三爷依然叼着旱烟,猛吸一口,道:“方明,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四年……”
“你自己感觉学的如何了,对于这个行当懂了几分?”
看着面前的三爷,我咧嘴笑了笑,道:“我感觉很多还不太懂。”
三爷听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爽朗的笑了两声。
“不错,懂得谦虚是好事。”
“你目前掌握的本领,已经足够你在这行闯出个模样了,今天吃完饭,咱们爷俩就散去吧。”
“日后若有人问起你这身本领跟谁学的,别提我这个老头子就行。”
一切来得毫无征兆,三爷说的云淡风轻。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但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百感交集,有不舍,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我给三爷倒了三杯酒,叩了三个头,然后转身离开。
正如我来的时候一样,孑然一身。
三爷给了我两百块钱,他说这是我的启动资金,如果连把这钱翻一百倍的能力都没有,那就不配做他的传人。
我没言语,心里却争这一口气,认为自己肯定能办到。
我知道,这一脚踏入江湖,那就代表着龙入大海,天高任鸟飞了。
怀揣二百块,我第一站来到了古玩一条街。
这钱我不敢吃饭,更不敢住宿,就想着能不能捡个漏,直接打个翻身仗。
然而,转了大半条街,除了一些常见的瓷器还是高仿的之外,并没发现什么宝贝。
果然,捡漏这种东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可遇不可求。
就在我有些迷茫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古玩街尽头的一家店铺前,围了不少人。
“啧啧,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博古斋’会有倒闭的一天,这里面好玩意不少,应该能捡个漏。”
“对啊,之前我可是看到好几个品相不错的玩意。”
“这么多人,都是冲着捡漏来的,这行没办法,除了运气就得靠眼力了,快看,开门了。”
我顿时来了兴趣,说不定有机会捡漏。
在看到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我随着人潮也走了进去。
店铺内一片狼藉,很多本应该放着货物的地方空荡荡的,应该是提前转移了,还剩余的东西,全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
但进来的这些人明显没几个懂行的,对这些东西依然趋之若鹜,抢着购买,真当宝贝一样疯抢。
我扫视了一圈,本以为会扫兴而归的时候,意外在柜台的一角发现了一个鼻烟壶。
从成色上看,是个老物件。
我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
这个柜台其实都是些小玩意,鼻烟壶,手串,扳指之类的。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被大家忽视了,他们都冲着瓷器字画而去。
“这个玉扳指咋卖的?”
我没一开始就询问鼻烟壶,就是害怕被人看出真实目的,这样货主容易醒。
“这些都是二百一个,处理货。”
一个学徒装扮的人不耐烦的说道。
我心中一喜,看来这些人明显不知道鼻烟壶的真正价值,当大白菜处理呢。
诺大的店铺把这么好的玩意当垃圾,还真是悲哀。
“拿出来我看看。”
我笑着说道。
谁知那学徒更不耐烦了,嘴里嘟囔着:“都是处理货,没啥可看的,反正懂得都懂,你要了我就给你拿,不要就去别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