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江明远拎着竹篓子带三个小家伙去河边抓小鱼小虾和螃蟹。
他非要说江如宝搞的那套玩意儿是不务正业，是作弊，不如自己亲手劳动所得，更有获得感。
江如意也跟去凑热闹。
今年是一个暖冬。
身处南方的人，还没仔细感受到冬天的逼人寒意。
一翻年，天气很快就暖和起来了。
小河边早就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象。
江明远往蟹笼里放了一块鸡腿肉，放在水深一点的地方，去勾引那些冬眠醒来的螃蟹。
至于水浅的坑洼地带，直接用个竹筛子去捞小河虾。
开春的午后，河边的人还不少。
除了村里人，还有部分是城里过来游玩的一家人。
大多是爸爸带着小孩子蹲在河边，用个小网兜，笨拙的捞小鱼小虾。
三个小家伙跟着江明远跑前跑后，玩得满头大汗。
江如意上前给他们擦了擦汗，又帮他们脱了夹袄，抓在手里。
后来，她自己也看得眼热，回去换了一双防水的雨鞋。
跟着下到了河边浅滩水草丰茂处，也抓了一个竹筛子在手上，动作熟练的去搂小鱼虾。
在他们不远处，有个城里爸爸捞了几只刚孵化出来的小蝌蚪给女儿看。
然后跟她吹嘘，“小时候爸爸抓过青蛙，青蛙肉可好吃了。”
小吃货吞吞一听，双眼一亮，盯着江如意问：“妈妈，青蛙肉真的很好吃吗？”
江如意笑着点点头，“还行吧。”
他们小时候也经常抓来烤着吃。
味道不错，就是肉太少了，也就大腿上那两块肉能有点吃头。
“跟我们在超市里买的牛蛙肉味道差不多，青蛙就是个子小一点而已。”
上次家里做的干锅牛蛙浮现脑海，吞吞一听，口水都快要流下来。
盯着脚下水草里那些游来游去的小蝌蚪。
提议道：“妈妈，那我们抓一些小蝌蚪回家养，好不好？”
“等它们长成青蛙了，我们就可以吃了。”
江如意：“……！”
你个小吃货，真是来者不拒啊。
她正想问你能保证养大吗？
结果就听见不远处那个小丫头“哇”的一声，抱着她爸爸的腿大哭。
“爸爸，爸爸，你不要吃青蛙。”
“老师说了，青蛙是专门吃害虫的，它们是好的，你别吃它们……”
年轻爸爸顶着周围一圈看笑话的视线，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
连忙把手里那几只小蝌蚪给放了。
又把女儿抱起来哄，“好啦，好啦，别哭了，你看爸爸把它们都放了，以后爸爸再也不吃青蛙了，好不好？”
周围一众人，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江明远检查了一遍蟹笼子，从水里上来，坐在岸边石头上休息。
江如意端着一小盆小河虾上来，得意地跟他炫耀，“爸，你看，回家放油里一炸，晚上又是一盘菜。”
江明远笑了笑，指着不远处那父女俩，“倒让我想起你小的时候了。”
江如意转头看了哭得可怜兮兮的小女孩一眼，“爸，别乱说啊，我小时候可没这么哭过。”
她小时候招猫逗狗撵鸭子，到处霍霍小动物。
别说青蛙了，山里的蝉蛹、蜂蛹、竹虫、小斑鸠啥的，她小时候都没少吃。
哪里有这么善良？
“你倒是不哭，但滚得一身都是泥巴，还不肯上岸，非要把小桶装满了，才舍得回家。”
“连累我陪着你，在河水里泡了一下午。”
江如意笑，“爸，那都是啥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明远想想说，“也就三四岁吧，跟慢慢他们现在差不多大的样子。”
“那会儿暑假结束了，你两个姐姐已经提前回城里读书了，本来我要接你回去上幼儿园的，可你死活不肯走。”
“就想赖在爷爷家不肯回城。”
乡下地方宽敞，玩的地方多，江爷爷又是个特别招小孩子喜欢的老顽童。
小孩子舍不得走，太正常了。
“怪不得我没印象，原来我那会儿这么小啊。”
江明远看看她，难得有一丝感慨，“是啊，那会儿我还能把你扛在脖子上跑呢。”
“没想到，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连孩子都三岁了。”
“爸。”江如意心里一时间变得很复杂。
自从那天她乍然知道身世，然后落荒而逃后，好几天都没跟江明远联系过了。
今天回爷爷家，她更是有意无意有点躲着爸妈关切的眼神。
她想装作一切如常。
但到底，心境不一样了。
跟童路谈过后，她觉得自己已经想清楚了。
但想清楚，跟真的面对，这是两回事。
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容易。
从小带大的孩子，江明远岂不知她的心思，看向她的眼神温柔又包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你现在大了，有心事也不再第一时间跟爸妈说。”
“但如意啊，你要记住，在爸妈心里，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我跟你妈妈，一直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而且……"
江明远语重心长强调，“这跟你要不要认他们，一点也不冲突。”
“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我跟你妈的态度，顺着你的本心去做就好。”
江明远知道，这孩子突然知道真相，需要时间消化，面对他们会不自在。
但他也不希望这孩子，把一切都压在心里，只知道折腾自己。
“爸。”江如意眼眶有点热，“我知道，我心里，你们永远都是我的爸妈，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至于小姨……还有干爹，我，我可能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再给我两天，我会调节好的。”
她知道，大家都在等她的态度。
她想，她应该主动找小姨和干爹见一面。
不应该让他们心情忐忑。
*
外婆自那天之后，身体就有点不好，刚开始只是感冒发热。
后来，烧退了后，脑子就有点犯糊涂。
转过天，江如意才知道这事，赶紧回来看她。
外婆就拉着她的手，一会儿叫她秀君，说，“是妈对不住你啊，当初，不该逼着你放弃孩子的。”
一会儿又叫她如意，还说，“外婆只想让一家人都好好的，没想到让你伤心了。”
“是外婆对不起你啊，你要怪，就怪外婆吧，你小姨和干爹这辈子已经够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