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毛偷偷地坐在祠堂的角落里,他刚从医院出来,毒是解了,人还有点蔫,有气无力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跟他同病床的小关就惨了,听医生说那毒太厉害,他的神经有了损伤,可能以后会变成傻子。
眼看明天就是祭祖大会了,他就过来看有什么好处拿。
屁股才落下,就被一个身影一晃,吓得差点从长凳上摔下去。
“李,李,李铁牛,你怎么过来了?”
这祠堂里开的是吹风会,各家都派了代表。桌上放着各家拿出的钱,后面的小黑板上还写了名字。实在没钱的,就报名出个人头。
到时帮祖坟清理杂草,抬个桌什么的,都由这些人干。
可这跟李铁牛有什么关系?
“你行啊,二毛,你敢给我的橘子下泻药,有点本事啊。”
孙二毛汗毛倒竖,肩膀被李铁牛掐得咔咔作响,连头皮都发麻了。
“我,我,我没有,我就……”
“派出所的同志马上就过来了,我看你,哎,别跑啊!”
还不跑,等着被抓吗?孙二毛一窜三尺高,跟窜天猴似的跑出祠堂去了。
有人看见问他干嘛呢。
“我,我去外地打工了,有人问我就说没见过我!”
老村长斜眼瞥着这一幕,心里一时说不上什么感受。
“各家的钱都记上了,还有要拿钱的吗?”
老汉这才慢悠悠地起身:“我家拿五万!”
顿时祠堂里一阵躁动,昨晚有人听说了这事还好,有的今天才从外面回来的,就吃了一惊。
“华叔家哪来的钱?”
“你在城里打工不知道吧?村里来了财神爷,一斤五十的收了好些橘子,今年华叔家可赚了二三十万呢。”
要搁前年大前年,种的砂糖橘多的,赚个几十万不稀奇,可一来村里就种了几百亩。按最高产的说,一亩地五千斤,收购价最多的时候五块钱一斤。加起来就七八百万,分到各家手里,再除掉成本,能拿五万出来的也不多了。
五十一斤的收购价,可听都没听说过。
“你真拿五万?”老村长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他家没种砂糖橘,也就没能赚到李铁牛的钱,再加上几个儿子开销也大,他要拿五万的话,可真够吃力的。
但要被老汉压了这一头,以后就没脸了。
“小斌,钱呢?”
老汉一喊,陶斌就把准备好的,拿红纸包着的钱,放在了桌上。
“好,好,阿华肯帮村里做事,肯拿钱,这是好事啊!”
村里一位辈份特别高,年纪也特别大的老人高兴地说。
他一张口,老村长就想酸几句,也说不出来了,还被下面的人将了一军。
“村长呢,二叔,你不能比华叔家要少吧?”
“对啊,往年二叔家都是拿最多钱的,华叔拿了五万,二叔至少得拿六万吧?”
“六万?六万算什么?我听说二叔家的小儿子可是在城里给大老板打工的,至少得七万吧?”
胡闹!这些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吧?
往年我家最多就拿个一万,一万五就顶天了。一下要我家拿七万,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小儿子是在城里打工,可哪跟着什么大老板啊。
要说也怪我家那口子,平时就爱吹牛,怕那小子找不到女人,成不了家,就把他吹得天花乱坠的。
可他一个月也就三四千工资啊,这钱还得攒着给他办彩礼啊。
眼看老村长面沉如水,一言不发,老汉就说:“我说二哥啊,你怎么说呢?还是就打算让让我?”
老村长咬着后牙槽,这个陶阿华,是硬要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拿吧,彩礼钱就难办了,不拿吧,这面子又过不去。
“要不这样吧,我看老村长也挺为难的,为了让祭祖大会能好好举办,我也拿个十万出来。”
李铁牛突然发言,还扔下颗大炸弹,一下祠堂里的人都惊住了。
往年就是全村人加起来凑的钱也没到过十万啊,李铁牛还不是本村的,人家就是在村里租了个院子。
“好,我早就看出来了,铁牛是个讲情义的人。来村里,又帮着收橘子,帮大家赚钱,这又拿钱出来帮村里办好祭祖大会,以后铁牛的事,就是我们全村人的事!”
“那还用说?我看谁还敢跟他说那果园的事,就是吴庆生想要捣乱,我也不认他!”
“哼,吴庆生要敢再提果园的事,我第一个抽他!”
“抽他是轻的了,老子不把他腿打断了,我姓名就倒过来写!”
正准备进来的吴庆生,听到这些话,他就脸皮使劲的抽抽了几下,掉头就走了。
他原来就没什么钱,硬着头皮来的,想凑个三五百的应付一下。
可村里这些人一表态,他也跟孙二毛一样,打算先出去避避风头再说了。
十万买个平安,不亏!
李铁牛咧嘴在笑。
借着祠堂中村里人都在,让他们领了情,也让老村长知道,人心向着谁。
到时就是老村长再想从中作梗,也不好办了。就算他再霸道,再有权威,也不能跟全村人对着干吧。
最主要的是让吴庆生能知难而退,让他别再动歪主意。
李铁牛也不知道吴庆生刚才就在门外,还想等话传到他耳中。
“这有点不合规矩吧?”老村长终于说话了,“李铁牛他既不姓陶,也不姓吴,他就是一个外人。我们外城村要靠外人来办祭祖大会,会让别的村子的人笑话的……”
“那你就把李铁牛的钱填上啊。”老汉冷笑道,“我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给钱不要,不允许人家做好事的了。”
老村长被呛得老脸发烫。
“钱也不光是我一个人出的,里面也有徐姐的一份心意。”
李铁牛缓缓地说:“就是徐艳玲。她总不算是外人吧?”
祠堂里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大声说:“艳玲她当然不是外人,她嫁来我们村,户口也迁过来了,她当然是我们村里的人。”
“对,就算是外人,刚才华叔也说了,不能不让人做好事啊,这会寒了人家的心。”
“就是,二叔,那你要拿多少钱出来呢?”
老村长用力的咬了咬牙:“我家拿十二万!”
祠堂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