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看着富丽堂皇的会议室,想起了前段时间第一次来金宵酒楼的场景。富人阶层的戴春辉说要给她改变命运的机会,没想到是让她做徐华眷养的小情人。富人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小月看到了一点,又没有全部看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望向前方宗锟、吕慧这又一对雍容华贵的夫妻时,充满了犹疑,心里一只被寒冷冻伤过的小兔子把自己抱成了团。
这对天生富贵的中年夫妇出乎意料的和蔼可亲,吕慧坐在小月的旁边,熟络地和她聊家常:“孩子,你是几月份生的?哦,农历十月初十啊,那你比我们家玉秀还小两个月。看起来比玉秀懂事多了,要是玉秀和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喝茶的宗锟打断她的话:“老婆,我们玉秀很多方面也很懂事啊,就是念书差了些,脑子单纯了些。”
吕慧皱眉扶额:“哎呦,你这个女儿奴哦,玉秀就是被你宠坏了,我说把她送到国外去历练两年,这才两个月,她就嚷嚷着想家,非要回来国内读书。我看啊,不是她离不开家,而是你这当爹的离不开女儿,所以成天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宗锟嘿嘿笑着说:“老婆,你不是也一样想女儿吗?”
吕慧不理她,转过头来柔柔地问小月:“孩子,你来南京也有两三个月了吧?有没有回过家?想家吗?”
小月低着头,突然鼻子发酸。她深吸一口气,把伤感的情绪憋回去,说:“我本来很想家的,后来发现家里没有人想我,渐渐的就不想家了。”
吕慧和宗锟对视一眼,常福是和他们说过小月的家中情况的,因此他们不觉得意外。吕慧拉着小月的手,柔声道:“小月啊,以后你就住到我们家,和玉秀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怎么样?”
小月由她拉着手,没有抬头:“这样我会受之有愧的。”
吕慧说:“玉秀性格单纯,就需要你这样聪明乖巧的女孩陪着她,她才不容易长歪。我们夫妻两个也想给家族企业培养个放心的管理人,你善良、聪明、勤快,再适合不过了。是我们在需要你,因此,你完全不必受之有愧。”
小月想,听起来其实还是我在享受各种好处,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在别人那里得来的任何好处,都是需要用他们需要的东西换取的。而他们将来需要我做哪些事情呢?我需要做多少事情才能偿还他们给我的好处呢?想到这里,她有种深深的不安全感。但吕慧母性的光辉却有着奇异的魔力,驱使她想靠近。
小月说:“阿姨,叔叔,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说实话,我很是向往,但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没有什么见识,最近两三个月没学习了,也就数学方面自学看了点书,功课落下了很多,我怕自己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怕你们让我做的事情我做不好。”
吕慧说:“好孩子,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其实,我们现在并没有什么想让你做的,我把你看成养女,你只需要陪玉秀一起好好学习,好好成长,等将来长大了,学有所成了,我们会根据你的能力给你安排职务,一切事情,你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就好,我们不会强求你。如果你有什么委屈,待得不开心,也可以随时和我说。”
小月点点头,她看到了吕慧眼里的真诚。她说:“阿姨,我还是怕自己做不好,我想按照您的意思和玉秀小姐一起学习和生活三个月试试,三个月之后,如果我不合适,您可以和我直接说明,这样可以吗?”
吕慧说:“好啊,就按你说的来。”她知道,他们双方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彼此了解和适应。尤其是玉秀这孩子,不知道愿不愿意和小月一起生活学习,如果她抵触的话,那谁也没有办法。
“常叔,我说了我不想来的嘛!偏让我来,真是的。”宗玉秀和外面的常福抱怨着打开门。
小月紧张地看向门口,门口的宗玉秀看到她,原本不耐烦的表情变得满是喜悦。她冲到小月面前开心喊道:“竟然是你啊!”
小月看着她的脸,记起来了,是上次那个来了月经弄脏了裤子,在卫生间帮忙清洗的女生。没想到以前就见过,还真是有缘分。小月内心的紧张不安顿时缓和了不少。
吕慧没想到两人的见面是这般情形,诧异问道:“你们之前见过吗?”宗玉秀不愿和妈妈提自己的窘事,只含糊道:“前段时间见过一次,她帮过我,我还没来得及谢她呢。”宗锟也有些惊讶,看来小月是非常适合的人选。
小月说:“玉秀小姐别这么说,我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宗玉秀大大咧咧地坐下,说:“可别叫我小姐,我可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你直接叫我玉秀就好啦。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月说:“我叫柳幸月,你可以叫我小月。”
“好的,小月。”宗玉秀呵呵笑了起来,她挺喜欢面前的女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生带给她一种安全感,可以信任和依赖的安全感。
常福开车,带着小月和宗玉秀一家三口回到了香樟楼,这是宗玉秀的家。小月原以为宗玉秀家和戴春辉一样是住在别墅区,没想到住的是大平层。大楼一共有25层,有专门的电梯从地下车库通到顶楼,也就是宗玉秀一家三口住的地方。后来听常福说,香樟楼的第21层到24层的房子也是宗锟夫妻二人的,里面住着常福以及宗家的保姆、助理、家庭医生等。房子是免费给他们住的,他们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大概率能一直住下去,能入住的人很是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都尽心尽力、踏踏实实地工作着。
进了电梯,宗锟问:“常福啊,24层还有没有房子空着?”常福说:“2401还空着,我安排人明天上午打扫一下。”宗锟点点头。
专门为顶楼设立的电梯速度很快,常福的声音仿佛才落地,电梯门就开了。宗玉秀家里很大,小月对房子的面积没有很清晰的概念,只知道这个大平层500平肯定是有的。宗玉秀热络地带她走了一圈,给她介绍了父母房间、会客室、书房、健身房,还介绍了储物房,推开门之前,小月以为是凌乱的杂货间,没想到入目的是一排排一尘不染的展柜,分门别类地陈列着书画作品、瓷器、玩偶、各种艺术品等,简直像个金库。被宗玉秀拉着走的小月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碰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即使大多数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东西都被装在了透明的柜子里。
最后,宗玉秀才带小月来到她自己的房间。和小月想象中的差不多,她的房间很大,衣帽间、卫生间一应俱全,还带个小书房。只是装修风格让小月大吃了一惊,她原本以为千金大小姐的房间要么是公主风,要么是简约大气又奢华的时尚风格,没想到她的房间竟然“乱糟糟”的……当然,不是脏乱的乱,论干净程度,这个女生的闺房当然是一尘不染。只是,墙壁为什么凹凸不平的,像穷人家用土块和石头砌的一样?这个床,看起来又老又硬,像个古董,睡起来真的舒服吗?窗户旁边竟然还有秋千,麻绳上面的叶子竟然还是真的?卫生门口挂着的那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是……一把剑?当宗玉秀把剑拔出来,一脚潇洒地踩在长条板凳上时,小月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
“哈哈哈,小月,我就喜欢看到你这样惊呆的模样。你看我像不像个超级酷的女侠?”宗玉秀难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闺房”,收获到小月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很是满意。
小月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大小姐,从小见惯了山珍海味,竟然羡慕起吃糠咽菜的江湖侠女起来了。不过,有这样雅好的宗玉秀,在小月心里,却比那些穿着高定服装,拎着限量款名牌包包的社会名媛们可爱多了。
小月由衷地赞叹道:“你的房间好有意思,真是太别具一格了,像个世外……山洞。”她本想说世外桃源,但这粗糙的风格和原始的山洞更搭。
宗玉秀笑着说:“世外山洞这个名字好,我喜欢。”
吕慧敲了敲房门,宗玉秀嘻嘻哈哈地开门问道:“母亲大人,你来我的山洞有何贵干?”
吕慧宠溺地笑笑,把果盘往前一递说:“我给玉秀女侠以及她的朋友送水果呢。你这天上太高雅,我待不惯,就不进去了,你们慢慢聊,我回我的凡间去了。”
宗玉秀接过果盘,说:“那母亲大人慢走不送。”
小月坐在石凳上,笑眯眯地看着她们母女俩玩闹。她太喜欢这种轻松有爱的家庭氛围了,这是她家里从来不曾有过的。不,也许有过,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她想起了那次在必胜客门口,爸爸妈妈和弟弟一家三口拎着大包小包说说笑笑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温馨……
从宗玉秀家出来之后,常福大叔说要开车送小月回去,小月拒绝了他的好意。她想一个人静静地走一走,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过了今晚,可能会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她还无法确定这个世界是好的还是坏的,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否是自由的。因此,她想慢慢走一走,想多体会一些目前拥有的自由。她想着今天回去之后该怎么和武丽丽解释,她会支持她吗?会替她高兴吗?还有吉祥宾馆那边,虽然常福大叔已经大致同王大爷说了她要辞职读书的事情,但是王大爷待她一向很好,她打算明天去看望他一趟,同他告个别。
不知道宗锟夫妇会安排宗玉秀和她去往哪个学校哪个班级,不知道将来在校园里会不会遇到林永乐,还有李栖桐。对了,李栖桐!差点把重要的事儿忘了,李栖桐的奖金和奖品等东西还在她书包里呢!
小月赶紧拨通了李栖桐的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小月说:“李栖桐吗?今天公布成绩你怎么没来?你上午说家里有急事,现在好了吗?你知道吗,林永乐得了第一名哎,你猜你是第几名?哈哈,告诉你吧,你和他并列第一名!你的奖金和奖状还在我这里呢,你在便利店吗?要不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在的,他在便利店呢,你现在可以过来。”
小月的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掉落在地上。电话里不是李栖桐的声音,而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应该是他的奶奶。
小月双手拿着手机,恭敬地说:“好的,奶奶,我现在就过去。”
小月抱着两个盆栽走进便利店,李奶奶乐呵呵地说:“哎呦,这丫头,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物来了呢。”小月不好意思地说:“这绿箩和红掌很好样,生命力非常旺盛,是送给您的,祝愿您健康长寿。”李栖桐在图书馆急匆匆地走了,说家里有急事,小月后来想着可能是李奶奶身体有些不舒服,于是路过花店的时候,买了两个盆栽。
李奶奶说:“丫头真是懂事。哎,我年纪大了,记性差,这两天忘了吃降压药,早上不小心晕倒了,害得这小子急匆匆地回来,都没能领奖。他陪我在医院累了一天,说在楼上睡一会儿,等会儿还要起来补作业呢。”
小月拉开书包拉链,说:“奶奶,没关系,您的身体最重要,您没事就好。我把李栖桐的奖金和奖品都带来了。”
李奶奶接过物品,问道:“孩子,你考得应该也不错吧?是第几名啊?”
“奶奶,小月的分数要么就是和我并列第一,要么就是第二。”李栖桐不知何时醒了,正在下楼梯。
小月笑了,她有点小骄傲地说:“你和林永乐并列第一名,没有第二名,我是第三名。”
李栖桐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小月真诚而又郑重地说:“李栖桐,谢谢你。”
李栖桐不客气地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