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风和日丽,不必在意流言蜚语,不必担心天塌地陷。公民们都知道了保卫者这个针对怪物的官方机构,无数次维护了人民利益的英雄。电视台特意开设了一个长期节目——众星守望,公开事先准备好的保卫者战斗影像资料,鼓励民间的奇人异士和普通人报名考进不限于保卫者、不包括特调局的官方特殊机构和组织。
21世纪二十年代,华夏迎来第二个怪物高发期。善意的欺骗不适时,逆了势,那就坦诚相见吧。
B市。天生旅店。301房间。
大肚腩起起伏伏,一道疤痕学着蜈蚣的模样,从左心下延伸至右侧部,另一道疤痕模仿望而生畏的裂谷,从右心下蜿蜒盘旋至左侧部,骷髅头纹身怒吼,吐出蓝色的火焰。
纤细的手指点在晚睡早起的骷髅头的眉心,芭蕾舞女士的玉足在光尘洒落人间的一霎那与地面垂直。
“别装睡了,惩戒者。”身子为白黑相间的茉莉花精心点缀的厚被裹着,头枕在赵四的肩膀上,刘蕊甜甜地笑。
“搬过来一块儿住吧。”头右转,四目相对。
“浪子想成家了?”她捧起面前这个雄性动物被岁月无情吻过的脸,心连心,两个嘴唇咬中了喷火枪的开关。
“主流的人说我们是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一点也没错。十几年的老兄弟,说变就变,拉不回来。”他闭上双眼,任由灼热的气息挑起战火。
“为什么想这么多呢?谁也不能预知未来。”翻身,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甩了甩飘飘秀发,她笑道,“我愿意。”
思绪穿梭时空,回到10年前,胖乎乎的男人抱起在废墟前无助哭泣的八岁女孩,沾染了不知多少血却厚实温暖的手轻轻地拍打她的背部。那一年,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夺走了她的家,C市成了人间炼狱,平日里勾心斗角、谁也不服谁的保卫者和特调局齐心协力,官兵和各路无名英雄纷纷伸出援手,成天把善良挂在嘴边的智者呼呼大睡。
思绪飘了回来,刘蕊推开幽客之家的大门,便见电竞选手的天堂,视电竞为生命的疯子,打发时间的自由职业者,洋溢着的笑容,恨铁不成钢、恨到极点诞生的脏话。
“部分狼人摆脱了对人肉的依赖,借特调局的势联合了期盼回归正常生活的同类,加入了特调局组建的希望公会。这也是危害社会的狼人只在中心城和D市附近活动的主要原因。”她边走边对身后的赵四介绍狼人的现状。
“我倒是认识一个会做饭的狼人。”吞咽口水,他迎来她的一声“吃货”。
“虽然见了满月仍会变身,但绝大多数友好派狼人已实现正常的自我控制。”她的嘴角噙着笑意,对美好事物心向往之又不乏沉甸甸的幸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上面会一直默许特调局掌握这股力量吗?”他对当权者一直持有偏见。
“以现有的技术,治不好兽化人。不过,我认为这是一种进化,伴随而来的是不得不承担的责任。他们未来可期,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但决计不能成为工具。”她扯了一些正义感十足的发言,在心里则是对工具主义思潮的逆反。
聊着聊着,他们穿过一排又一排在电脑桌前聚精会神的年轻人,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处开了道暗门,穿过一条斜向下的幽暗通道,气定神闲地对几个凶神恶煞、不苟言笑的黑衣保镖笑了笑,便在一个头发稀疏的猴脸女人的带领下见到目标人物,头戴黑色礼帽,紫色燕尾服,白色衬衫,绘有蓝色圆点的黑色长裤,刷得锃亮的皮鞋,狼脸,粘上去的山羊胡子,浓密的黄色毛发。
“刘女士,还有这位有福气的先生,请入座吧。”男人微微放低身子,往两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续上半杯茶水。这般客气的行为没有丝毫虚假的成分,刻在骨子里的礼让他时刻保持对任何存在的尊重。
“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希望公会的副会长卫利群。卫副会长,他就是我说的那个命中注定的人。”
卫利群“哦”了一声,伸出左手虚握赵四的左手,轻声细语:“老猎手赵五的儿子。”
“您认识我父亲?”他很少用“您”这个字眼。
“三十年前,你父亲从蛇人手下救了我一命。”卫利群眯起双眼,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终生难忘他的那句话,好好活下去,孩子。”
沉默是有力的表达,想说却说不出口的,伤人的实话,虚假的情意,都能被有心人深挖出来。
她打破了沉默:“福缘路的兽化人怎么突然失控了?”
忧虑不加掩饰地浮于脸上,卫利群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泛黄照片,正色道:“他叫孟九,半狼人,能够控制人的精神。他的另一个名字,你们肯定有所了解,‘白日复’。”
“旧党余孽。”她皱了皱眉。他不是死了吗?
中心城。四季沙滩。
我们三人在警戒线外张望着在现场取证的工作人员,吴乐戴着保卫者的工作证,唐仁杰发给我的,混进了他们的队伍。据目击者口述,长了四条腿、三个头的鲨鱼袭击了游客。
昨天在城中跟着启东、金龙搜捕可能存在的Des,除了把一个出租屋里的诈骗团伙吓得报了警,击杀了十几个嗜血派狼人,没有任何收获。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风雪夜从一个吃瓜群众口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一个钱包,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嘟囔:“防范意识太差。”
“雪夜,D市的贼对你又爱又恨啊。”抽烟,烟雾缭绕,再次与我扯上关系。几个爱看热闹的君子抽了抽鼻子,食指和中指在鼻子前胡乱晃了晃,厌恶地瞟我一眼。
“在反扒队挂个闲职,没出什么力。”一两个存活至今的老贼被雪夜逮了个正着,嗯,挺不地道的。
吴乐抬起警戒线,不顾几个吃瓜群众异样的眼光,低声细语:“至少五头。”
“一带二,捕鱼。”特调局人手不够,大都铺在秘密搜索上,只有八个人可供调动。保卫者人手全铺在针对周边村镇的搜索上。
几位君子许是以为我在保卫者中有一定地位,不敢同我对视。
三小时后,三艘涡轮增压的白色快艇从海边飞驰而去,逢人就打招呼的金鱼被画圆的螺旋桨高速旋转产生的气流吓得闭口不言。
我驾驶一艘特意配置了静音螺旋桨的海蓝色潜水艇,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海底几团巨大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注意身后四百米。保持当前速度。”
三个水手打扮的战士不断往海里倒血、丢肉,饥肠辘辘的大白鲨被血腥味引来,感应到恐怖的气息,理智地溜到了其他海域。
“速度提到最高。”我示意身后的两人准备发射鱼雷。默数了三十五秒,“试试就逝世”牌鱼雷精准命中了它们的身体。三个不分家的鲨鱼头浮了上来,不知几分熟的肥嫩烤肉勾走坐山观虎斗的食肉动物的魂。
“刘哥,目标死亡两头,一头只剩上半身,向我们的方向运动,两头消失了。”
拨弄一下潜望镜,我呼出一口浊气,拾起对讲机,高声喊道:“三鲜,两头可能游你们那边儿去了。”
默数了四十秒,潜水艇剧烈晃动,缓缓浮出水面。
“机枪手准备。”
嗒嗒嗒,恶魔狞笑,三头鲨的两个头被燃烧的子弹咬碎。机枪向右扫射,孤零零的鱼头也被吞吐烈火的子弹一点一点地分解。
另一边,手指搭在步枪扳机上,六个人紧盯风平浪静的海面,虎视眈眈。
“来了……”三头鲨一跃而起,鱼尾拍飞一个战士。吴乐和雪夜一先一后掷出亮银色的鱼叉,滋啦,无色的电流麻痹了它的意识,三把步枪同时开火,送它一程。螺旋式旋转的肠子被子弹无情地鞭笞。
落水的战士拼命往快艇滑,生满尖刺的鳍盯上了他。
“老表,把手给我。”一个菱形脸战士和三鲜合力把他拉了上来。脚离开水的一霎那,血盆大口扑了个空。
“趴下!”三人平躺在地,一柄鱼叉呼啸而来,穿透了它的一只眼睛。
不甘地甩了甩尾,它朝西逃命。枪声戛然而止,它松了口气,却注意到不远处滑来一个小黑点。待到看真切了,鱼雷完成了使命。
极目远眺,夕阳的余晖,金色的流苏,蔚蓝的大海,一时平静的海面,四海为家的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