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池亦是对上溱洧的目光,她可以在他眼中清晰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是那个被她附身的女子的样貌。
久等不到身前女子动作,溱洧面容逐渐冷峻,眼泛阴翳,语句颇为深意:“阿池姐姐是不愿?”
说罢,放肆的上下打量了眼纯池,兀自点了点头,转头大声道:“很好!曲阿,去把……”
“等下。”
溱洧转过头,短短一瞬间,眼中的暴虐褪去,泛起星光。
待看到熟悉的面庞如拨云见日出现在眼前,霎时间高兴的像是收到糖画的小孩。
渠烟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这变脸的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她悄然贴近栖音的耳朵,“他是不是有病?”
心理上的有病的那种?
栖音错愕的扭过头,水眸睁大。仿佛被渠烟的话提醒到,暗暗看了眼溱洧与纯池相处的模样,眼神顿时微妙。
朝渠烟微不可见的点头。
一时间,二人颇有默契的低下头,为纯池摊上个神经病而默哀。
溱洧才不在意其他人如何想他。
此时,他也没其他心思去管无关紧要的人。
只要不涉及纯池本人的事,他一向言出必行。
口中虽吩咐着,目光却似是钉子般始终盯着纯池的脸,“把二人赶出王城。”
说话间,眼角不经意扫到昏倒在旁的真小蓝。
于是,特地命令曲阿务必亲眼见到二人离开了两位侍女的身体,方可回来。
听着这一大串的交代,纯池睥了眼溱洧,嘴角扬起抹讽刺的笑容。
溱洧心情好,只当没看到。
似笑非笑对着纯池柔声道:“阿池姐姐,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了她二人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纯池别惹他生气,要不然渠烟栖音二人的性命他可不能保证。
曲阿早就知道自家君上遇到那位魔界女子,态度总是异于常人,已是见怪不怪。
安排一队人马跟着他一起把渠烟栖音二人扣押,众人如潮水般悄然退下。
偌大的殿宇只有溱洧与纯池二人尚在。
溱洧像是看不懂脸色一样,复又拉起纯池,把她牵出偏殿,一扫之前的阴翳,语气都散发着轻快,“阿池姐姐,快,我带你逛逛这。”
纯池仿佛心有顾虑,只是漠然盯着二人交接的手,眼神幽深,默默由他牵着出去。
旋即,二人进入了一处阁楼。
此处阁楼位于宸微殿一侧,隐在一处粉中透紫的紫薇树下。
他转身朝着纯池笑了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已是暮色微茫,阁楼内却亮如白昼。
烛龙灯隔五步就一个亮着,越发显得悬挂在四边的画像,恍如真人,惟妙惟肖。
纯池在这里看到自己的诸多画像,各式各样的都有,面上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则内心已经恨不得把溱洧千刀万剐。
她目如寒冰,扫了眼溱洧。
果真是个疯子!
溱洧从纯池嫌恶的目光中,好似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全然不在意道:“我不在乎阿池姐姐怎么看我,只要阿池姐姐一直陪着我就好了。”
“只有阿池姐姐在我身边,我才安稳。”溱洧几乎痴迷的看着纯池,他不受控制抬起手,抚上思念已久的脸庞。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握住纯池的肩膀,上下扫了眼,语气温和,“阿池姐姐,你的伤还痛吗?”
“拜你所赐,死不了。”
一直回避的话题,被纯池自然而然的说出,溱洧面色不由得一白。
他到今天还在认为,纯池深恨他的原因,是狐族和紫薇族联合其他部族围堵绞杀她的时候,他晚了一步,没有及时救到她。害得她身受重伤,被带到天界,险些灰飞烟灭。
他又恢复到了那个始终依赖着纯池的可怜模样,似乎不再是妖界的君王,而是一个眼中全是心爱女子的普通人。
他嗫嚅纠结着怎么开口,幽暗眼眸不错开一刻关注着女子面上的变化,仿佛有轻微的变动,都能令他粉身碎骨。
“我已经把他们处置了。阿池姐姐。”
纯池抬起眼眸。
溱洧内心一喜,仿佛被纯池不经意的举动激励到,他再接再厉:“我已经把之前害你的其余部族都处置了。”
“先前妖界政权不稳,有的部族族长见我上任没多久,羽翼未丰,妄图取我而代之。于是就打上了你的主意。就剩下狐族了,阿池姐姐你再等等,我一定为你报仇。”
纯池内心一阵失望。她沉声道:“你们妖界争权斗势我不管,还是不要把你们的野心企图牵涉到我身上。”
她笑了笑,想不明白当时卑微弱小的少年,为何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
偏执阴险。
纯池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复又睁开,待冷静了些,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你意识不到你的错。”
“我从未把其他部族陷害我之事放在心上。”
当时他们围困暗杀她时,她该杀的也都杀的差不多了。要不是后来出现天界这个搅屎棍,她也能冲出重围的。
“你以为把那些部族族长杀了我就能原谅你是吗?”纯池摇了摇头,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是谁把我困在妖界最久?”
看着纯池离去的背影,溱洧欲图抬脚追上。
可全身上下好似被惊雷击中,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溱洧呆愣在原地,忽然之间觉得自己身处寒窑,颤栗逐渐蔓延至全身。
他似是不敢接受自己所想。也只有到这一刻,他才恍然明白他之前的想法大错特错。
是谁把阿池姐姐困在妖界最久?
紫薇花被风吹起,带起花瓣,随即飘散在阁楼四周。
有几许调皮的,趁着阁楼内的男子呆愣之际,轻飘飘从如玉面庞中拂过,妄想引起注意。
男子满脸失魂落魄,深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能说那稍许紫薇花的暗想注定是要落空了。
终于,男子抬起低了许久的头颅,原本深邃的眸光黯淡,仿佛星坠深空,灰暗无比。
“是……是我呀!”男子的呢喃声回荡在这片天地,颓丧的气息如扑山倒海之势,笼罩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