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树下位于九重天的最西边,远远看去,一片葱郁碧色。
周围皆是云层流动,这一片碧色,极其惹人注目。就像是凡间隐居在山林里的隐者,脱俗出世。
渠烟飞得近了,那片碧色也终于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到处都是挺拔的竹子,成片的竹林以及高大的树木,神殿在竹林和树木的遮掩下若隐若现。
竹树下,这一名字倒是应景。
真是一处清幽的好地方。
渠烟变成一只绿色小蝴蝶,躲在一处静静观察着,打算着该怎么悄悄溜进去。
四周都是结界,她得找个最好的时机进去方可。
还好没过多久,就在渠烟把竹树下外围打探了一圈时,一位访客到了竹树下殿外。
渠烟抓紧机会,趁着他们在交谈之际,快速飞进了殿门。
当渠烟第三次飞到了跟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的大榕树时,那些之前很喜欢的绿竹和高树,就成为了渠烟最为烦恼的障碍。
她只能在原地对着这些干瞪眼。
这里都是些什么破玩意!
无法,渠烟只好飞到树丛里静静等着,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碰到一两个仙侍也好。
这里八成是有什么阵法。要不然不可能飞了这么久,还是在这里头兜兜转转。
“许久未来,不曾想竹树下倒是更加清幽了。倒是想跟你们求教些养植方法了。”
有人声!
渠烟悄悄探出个小脑袋,朝外看去。
不远处正走来两个人,渠烟凝神一瞧,居然是方才在殿门外的二人。
她都在这里面转悠了两三圈了,他们居然才刚打到?
走在前头的仙侍此时半回过身,笑道:“弓源神君说笑了,神君就在前面,请。”
又是一个神君!还是个找泽雅的神君!
渠烟心中顿时一喜。早知道一开始直接跟着他们得了。
跟着他们七拐八拐,再绕过一面直墙后。终于,在亭中对弈着的一对男女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见,之前说话的弓源神君戏谑开口,“好啊!我就说最近怎看不到你的身影,看来是有佳人作伴。”
渠烟铺闪着翅膀,见这些人还要寒暄片刻,又找了个大树钻了进去。
她等得起!
于是,渠烟挑了个最佳视角,用树叶做隐藏。
那边,泽雅与栖音二人都没理会弓源的打趣。
泽雅见友人上门,面容含笑,“怎的今日有空上门?”
一旁的仙侍在边上摆放好茶盏,并且泡上茶后,默默告退。
弓源未作回答,只是走近了些,垂下眼眸,看着棋局。
此时,棋盘中的黑白二子各占据半壁江山,不分伯仲。
你来我往间,黑子虽有时处于劣势,被白子侵吞了不少,可不到须臾之间,却能以气吞山河之势,占领了大片领地。
可真是十分刺激,万分惊险。
观棋不语。纵使弓源看得激动,却也按耐着,没有发出声,静静观望着接下来的走向。
白子此刻正处于危机关头,一着不慎,就可能全盘倾覆。
弓源的视线转而移到持白棋者身上,泽雅若全然不知将要被黑子侵蚀殆尽,修长的手颇为从容的执起白棋,都不带犹豫的,就落到棋盘一侧。
弓源见此,心里一紧。
唉!怎的放在此处!
栖音持棋的手一滞,凝眉看着这力挽狂澜的一棋。随即,把手中黑子随意掷到棋奁中。
“我输了。”
弓源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对着泽雅连身叫好。
泽雅摇摇头,“平局而已,何来输赢。”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弓源正在拍掌的双手一顿,视线不着痕迹的从栖音身上扫过。
再想到这次之所以来到竹树下的事情,心中顿时一沉。“我今天寻你有些事。是关于天尽头的。”
此话一说,不仅是栖音,就是躲藏在树叶下的渠烟都是一惊。
栖音蜷缩在棋盘边上的手指不经意动了动。
泽雅的眸光在那莹白手指中微微一顿,又随意而过,微微颔首,已是猜想出弓源所要说的事情。
栖音见状,站起身来,就是告辞离开,“既然,你们二人有事相商,我就不便打扰你们俩。”说罢,朝二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亭中。
渠烟很是纠结,又想停在这听听他们要聊魔界的什么,又想追上栖音。
就这么纠结的片刻功夫,栖音已经是转过一处廊角,只余下一片紫色衣角。
渠烟哪还来得及管泽雅他们在谈什么,快速的跟了上去。
又是那七拐八拐的走法,渠烟表示这些阵法她是真的看不懂,参透不了。
为了防止跟丢,也是为了防止自己迷路,渠烟眼都不眨的使劲瞅着栖音的背影。
感受到后背投来的仿佛可以燃烬一切的灼灼目光,栖音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栖音无奈一叹。
推开一处房门就走了进去。
“你也不怕被抓?”对弈了许久,栖音倒出一杯仙茶慢慢喝着。
渠烟本就是寻栖音而来,见栖音发现了自己,也不再隐藏,一阵绿光闪过,化出了身形,“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罢,毫不客气的也给自己倒出一杯茶来,就要饮下,却在察觉到杯中灵气充沛时,震惊地停下手中动作。
“你居然把茶全喝了?!你疯了么?”
在百花宫,百花仙子们太过热忱,总会招呼渠烟吃点仙果,或是喝点灵酒。
渠烟盛情难却,不好拂了大家的好意,也怕引起大家的怀疑,忍着身体的难受,吃了不少仙界的东西。
虽然这些不会对本体有着太大的影响,可是魔气在吞噬蚕食这些所带来的疼痛时,渠烟还是有些受不住。
眼下只有她们二人,并无他人,栖音居然把一盏茶都给喝了!
她是疯了么!自己找痛受!
思及此处,渠烟忽的又发现了一点,栖音周身上下明显有着仙气波动,难道她用的是……仙法?还是,联想到自己的情况,还是有什么法器改变了气息。
纵是如此,渠烟还是不可思议地看着栖音,问出了声,“你可是在……修炼仙法?!”
栖音的沉默证实了渠烟内心的猜测。
这不怪她这么震惊。因为根据原书以及原主的记忆,在这片空间,仙魔二气就是互相充斥,谁也容不下谁。
堕魔容易,可魔想成仙却是天方夜谭。
如今,栖音在天界修习仙法,这对渠烟的冲击有点大。
甚至,突然对这些说法有了质疑。
“你不知道这对你的身体破坏很大吗?我们的身体本就排斥仙气的进入,你现在修习仙法,无异于玩火自焚。”
“我自是明白的。只是我也想试试。”栖音大方承认,她抬起头,目光透过窗台,瞧着被风吹起四处飘摇的叶子,她继续说道: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我也想试试,我们魔到底能不能修习仙法,能不能成大道。”
“可你……”渠烟警惕地观察了下四周,凑近了些,低声说道:
“可你现在还在探索之中,若是身份暴露了,仙法未成,魔力又反噬消失,你该如何是好?”
“还有,你修习仙法是真的心随意动,还是因为……”说到这,渠烟微微一顿,想到百花仙子们关于泽雅和栖音的言论,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还是因为有泽雅的影响在?”
天魔大战时,泽雅救了栖音。泽雅被魔界偷袭时,栖音又救了泽雅。
竹树下向来难以进人,更何况是只无名小妖。可泽雅偏偏就把栖音带了上来。
甚至在怀溪仙子和腾蛟仙君的成婚大典上,都带着栖音。
想到这,渠烟再次望向栖音的目光就带着点探索了。
栖音对上渠烟的目光,微眯双眸,没有理会渠烟的问话,而是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跟以前倒是有点不一样了。”
这没由来的话题令渠烟一怔,嘴角笑意略微僵住,目光却坦然的与栖音对上,渠烟稳住心神,“哦?这句话我也想与你说。”
这下换了栖音微愣,她直视着渠烟,片刻之后,兀自笑了起来。
她确实变了。她会变,其他人变了也正常。
一时沉默,二人皆是无话。渠烟是怕自己追得太过,暴露了自己。而栖音却是认真思考起了渠烟的问题。
殿中的寂静衬得风吹过时的声音都大了些,更别说是竹叶摇晃时的“沙沙”声。
渠烟见栖音陷入沉思,随处找了个椅子坐下,耐心等着。
离开魔界之事,其实栖音是蓄谋已久。
她虽是魔族中人,却并不喜厮杀。
能当上城主之位也是因为背后势力多方面的权衡。
栖音讨厌被各方势力仿如像个棋子操控着,在魔界之时,有什么重大会议,都是能推就推,能避就避。
是以,在所有城主中,栖音一向是露面最少的。
但总有逃脱不了时。就譬如天魔大战。
栖音,或是其他城主最为频繁的相见,就要数天魔大战之前。
魔帝光夜一统六界之心,极为强烈。
每天会议不断,各种计谋,各种争论,排兵布阵。都令栖音难以忍受。
而栖音这种消极懈怠的态度也惹怒了魔帝光夜。
大战当头,不可有降低士气之行为,于是干脆眼不见为净,就把栖音关入了地牢。
等外面战火纷飞,天地黯淡之时。栖音见众人忙于战争,趁乱逃出了魔界,却也付出了代价。
所以,后面才会被泽雅救起,留在人间养伤。
并且发生了诸多事……
杯中清茶已经饮尽,栖音也被拉回了思绪。
她敛下眼眸,盯着空空如也的杯子,神色淡淡道:“我欲做之事,他人如何,影响不到我。”
不过,渠烟的话倒是令她重新思考了下与泽雅的关系。
栖音的表情太过淡定,话语也很认真,渠烟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栖音虽没说,但看其态度,就是不想回魔界。
一时间,渠烟心凉了半截。
“唉!”想到这,渠烟把双手往脸部重重一撑,就是发出一道重重的哀叹。
劝魔之路,任重道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