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何衿娘在听见这样的消息的时候是没有太过于在意的。毕竟她自从入了李府以来一直都是规规矩矩毫无逾矩的。自己哪一天不是生活在这一家人的监视之中的。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李家夫人怕是比自己都还要清楚。水性杨花这更加是一个无稽之谈。
可是当这样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于到连对象都能被编篡出来的时候何衿娘就不能再继续无视这件事情了。
“衿娘。我们李家待你如何?李解他又待你如何?”李家夫人面色有些凝重的坐于首位。语气之中听不出任何情绪。
“夫人和少爷都待衿娘极好,比家中之人都还要好。”这番话何衿娘说得特别真诚。因为确实每一句话是发自自己的内心,虽然在李家她需得小心翼翼的做事。可这样的日子确实比她在何家不知道好多少倍。
“既然如此,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丑事,对不起我的解儿。你腹中所怀的,到底是不是我解儿的骨肉。”夫人的语气在这一刻变得严肃,语气也随着疾言厉色了起来。
“夫人。衿娘绝没有。”何衿娘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的向着李夫人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衿娘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什么是做人的道理。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衿娘可以发誓,我腹中绝对是少爷的亲生骨肉,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与少爷滴血验亲,衿娘若有半句虚言,定让我全家早夭,让我不得好死。”
听她这般肯定的样子,发下如此重的誓言,李夫人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但她也没有让何衿娘起来,只吩咐到:“此事传的如此沸沸扬扬,即使是捕风捉影怕也是你自身德行有缺的缘故。这段日子你就安心在自己房间养胎罢,也当你的自省。剩下的事情我回去查清楚的。”
“是。”何衿娘心底其实并不认可这样的处置。自己哪里做错了,这一年多来自己除却来主院请安以外,剩下的时间连自己院子都没出过几次,这也能说自己德行有亏么?自己错了?错在管不住那么多人的嘴吗?
当然,即使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明面上何衿娘还是只能乖乖应下,跟着侍女回了屋,纵使有少般不服,万般不忿,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孩子,以后要靠你了。”被关在屋中的何衿娘抚摸着自己略微隆起的肚子。想起那个人对自己说的话,只要生下这个孩子,若他是个健康的男丁,那将来继承李家的几率就会比李解李嗣都要大,因为他是李太尉真真正正的第三代李家人,自然是比身患眼疾的李解,以及旁支过继的李嗣更加的资格。届时,她便是真正的李夫人,是未来继承人的生母,再也不用寄人篱下,过得小心翼翼。何衿娘反复念叨着,此时此刻,她腹中的这个孩子就是她的一切,亦是她将来能够在李家立足的根本。
可最终衿娘还是没有看到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它去的那一天是一个寒冷的冬日。这一天没有下雪,日头明晃晃的,照在人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在喝下一碗侍女送的安胎药以后,何衿娘落胎了。
在意识到腹中的绞痛以后,她不顾一切的想冲出去找人帮忙。可曾经照顾她的侍女不见了,就连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人也没了。她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可一阵剧痛再次袭来,她明显感觉到湿滑粘腻的液体从身体中流出,血腥味在空气之中弥漫,她还是倒在了离院门不足几步的院子里。猩红的血渐渐透过衣裙浸入了未化的雪地里,一片大红宛如盛开的花。
何衿娘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了李家的祠堂中。这是她第二次来李家宗祠。祖宗规矩,女人是没资格进祠堂的,唯有在她与李解成婚时,为了将她的名字写入族谱,这才让她短暂的进入过祠堂。不过那个时候她也只进过供奉三清神君的外堂,而非供奉李氏宗族的内堂。
“家门不幸,有辱先祖。李家罪媳李何氏,不肖子孙李嗣,伤风败俗暗通款曲,竟以致珠胎暗结,实乃家族耻辱。今日特请祖宗见证,将此二人逐出族谱,沉塘以证家风。”
“呜呜呜。”何衿娘不知道说这番的人是谁,只知道这番话说出来就是定了自己的死罪,她下意识的就要为自己辩解,可是她的嘴已经被堵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呜呜呜。”同样的动静从她不远处传来,何衿娘知道那是李嗣,李家刚认不久的二少爷,也是他们为她找的“奸夫”。
何衿娘突然不挣扎了,因为她知道没有用的。自己再怎么争辩也是没有用的。设计她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她做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因为她不论做没做过都是做过。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处理掉李嗣的理由罢了,当然还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既然对方三言两语就能给自己定罪,那自己的挣扎还有意义吗?一旁的李嗣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自己明明安安静静的在屋里睡觉,可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到了祠堂,虽说他在家中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可他也不理解为什么李府中人会议论他和自己没见过几次面的大嫂,可现下听着自己判决他也明白了。他也安静了下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入府时间还没有何衿娘长的外人罢了,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既如此,自己也只能认命。
接下来的过程两人都很安静。安静的被装进竹笼子里,安静的看着一块块石头被塞进去,安静的看着自己被扔进了冬日冰寒刺骨的水里。
最后扔下水里的他们嘴里的布团被拿掉了。
“李解,我诅咒你,毒杀亲子的禽兽,即使我死,也定要你不得安生!”最后沉下去的这一刻,何衿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声嘶力竭的发出来自己这一生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