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知晓这女人居心不轨,那这醉韵楼你还去吗?”灰色大鸟口吐人言。问着自己背上的女子。
“去啊,为什么不去。”谢檀霞语气散漫。透露出一丝的漫不经心:“既然答应了人家,又怎么能够言而无信。再说了这样的一个女子,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若是不去看看你怕也不会甘心的吧。”
罗刹鸟刹桀没有再说话。它觉得自己对于谢檀霞这个人有的时候是完全不能理解的。但其实谢檀霞说的也是正确的,对于这样的一个女子,它也确实是好奇的。这么想着它也就一路朝着临水的醉韵楼而去。
此时的醉韵楼中传来了不断的琵琶声。暮汾一个人坐在三楼的悬空处,随心的拨动着琵琶弦。就在刚刚,裴府的人匆匆忙忙的赶来,说家中主母出事了。听下人的口气似乎伤得还不轻,出了这样的事情裴怀济也就赶了回去。
其实对于裴怀济的离开暮汾是没什么其他的想法的。她反而觉得裴怀济不在这里也挺好的。
一阵凉风吹过,三楼的烛火被吹熄。当暮汾从内室持着红纱灯再次点亮的时候,她才发现了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翠色纱衣的年轻女人。
“怎的是你。”对于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暮汾没有过于吃惊。只是略微有一点点的意外。
“有人给我说你是妖孽,让我来收了你。”谢檀霞的语气也很平静。甚至没有多余的自我介绍。她的语气之中还带着一丝熟稔的意味。
“哈哈哈。找你收了我?是苏云溪吧。”暮汾语气十分的肯定:“所以苏云溪出事是你干的?”
谢檀霞指了指停在木栏上的灰色大鸟道:“准确的来说是它干的。”
“苏云溪怎么形容我的?说我祸国殃民?引得男人为我一掷千金?还是说我敲骨吸髓,是靠吸人精气才存活的妖孽祸水?”暮汾没有继续追问苏云溪的结果,反而问道了苏云溪对自己的评价。
“准确来说是都说了。就连裴家的丫鬟小厮也视你如妖似魔,若不是遇到了我,你怕是早就被哪个得道高僧收走了。”谢檀霞自顾自的坐到了暮汾对面:“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是要流连在这烟花之地中盘桓,让自己的名声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檀霞,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在这尘世间不肯离去?”暮汾反问,但其实她也没有指望谢檀霞能够回答得出这个问题,直接接着说道:“我们这样的东西,若没有这点执念早就消散在天地间了。所以,很多问题不需要答案。”
“至于名声,那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我们这样的又有几个是在意脸面名声的。况且对于一个妓子而言这样的评价从来不是什么坏事。”
“没有答案。”这就是暮汾给她的回答。面对这样答案,谢檀霞没有再说话。这个问题其实在她第一次遇见暮汾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那时的暮汾也是这么回答她的。
谢檀霞将目光转向一边还在燃着的红纱灯,转变了话题问了句:“她最近没什么异动吧。”
“有我在,她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暮汾语气平静,转头她似乎回想起起了些什么,勾出一个笑容道:“不过,这盏灯确实很好用。”
谢檀霞没有再说话。望着红纱灯回忆起之前自己与暮汾的第一次相见。恐怕苏云溪至死都不可能料到,自己请来除妖的谢檀霞本身就是异于常人的非人之物,并且一早便与暮汾相识。
谢檀霞第一次见暮汾是在永平二年。那时的谢檀霞带着念红裳所化的红纱灯刚从临安出来。听闻江南有名楼为醉韵,这才千里迢迢赶赴江南,为的就是那一坛名扬天下的醉红尘。
在靠近醉韵楼的第一刻谢檀霞就知晓这位名动江南的妓子非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暮汾确实不是妖孽,其实就连谢檀霞都不能说清楚暮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肉体凡胎,却又不老不死。容貌倾城且身怀绝艺,流连烟花俗世中却连红衣娘都无法唤起她心底的执念。
暮汾接待客人有自己的标准,若非是千金一面便要用自己觉得最有意思的东西去换。谢檀霞想了想便将念红裳所化的红纱灯给了出去。果然吸引了暮汾的兴趣。用着一盏红纱灯,谢檀霞换了两瓮醉红尘,也因此认识了暮汾,一番交谈以后的两人就成了个不亲不近的朋友。
谢檀霞本是想着在破禅寺暂住几日便来江南寻暮汾要酒喝。却不想行路至半会遇见来破禅寺求助的苏云溪。
对于苏云溪的话其实从一开谢檀霞就知道,她在说谎。且不说她是于暮汾多年相识,就单从醉韵楼而言,若是要进暮汾的醉韵楼千金一掷或是用心爱之物交换,暮汾若是看不上,便连进门一见的机会都没有,需要极高的门槛。但凡进入其中之人无一不是自愿为之。绝非不会是苏云溪所说的那般是被人勾魂索魄而至。况且一旦涉及自身的家族利益,裴淮济必定会赶回裴府。这又怎么可能是被妖孽迷惑的人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看不清,看不清自己的丈夫,他其实不爱任何人,他只爱自己的利益。
“你把苏云溪伤成这样,我怎么办。”趁着谢檀霞发呆的这段时间暮汾不知道从哪里将两坛子醉红尘端了上来。
“裴怀济会为了苏云溪疏远你吗?况且你真的在乎这些吗?”谢檀霞语气淡淡的。
暮汾没有说话,谢檀霞没说错。对于裴怀济来说苏云溪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在乎。或许有这么一天裴怀济会离开,那也只能是因为他对暮汾厌倦了。“这些年像裴怀济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了。来来往往,离去归来,我早就看惯了。”
“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厌倦过吗?”谢檀霞喝了口酒,问道。
“对我来说见这些人就如同你看山看水看世间百态。你会有厌倦的一天吗?”暮汾再次将酒为谢檀霞斟满。
谢檀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暮汾。只是默默地喝着这号称江南第一的醉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