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声,带着一丝夏日的喧嚣,冲破这死沉的寂静。
灰色高墙下。
一个高挑的短发女子靠在粉色车子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小刀。
不知过了多久,那白色大门才打开一个小门。
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寸头青年出现在门口。
开门的人例行一句话:“好好做人,以后别回来了啊。”
寸头青年点头,拎着背包缓缓离开。
他面容苍白,神色看着有些阴郁,行走间的动作也有些漫无目的,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拉回灰色高墙内。
视野中忽地闯进一抹粉色。
青年瞬间愣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神色冷静的女子。
下一刻,青年立刻掉头就跑。
女子冷笑出声,抬腿踢了一个东西过去,正中青年小腿。
青年摔在地上后,没有试图站起来逃跑,一直低着头,好像是认命了。
女子伸手拍了拍车门:“给你两秒钟,上车!”
青年执行命令般,赶紧站了起来。
走过去之前还不忘把地上的小刀捡起来。
刚才,他就是被刀柄打中了。
三十分钟后,餐饮店。
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好吃的菜肴,香气扑鼻而来。
但这一点都没吸引到面前的青年,他的目光都集中在对面的女子身上,想看又不敢看。
张雨敲了敲桌子:“赶紧吃,吃完我再跟你说话。”
李述却没有拿起筷子,依旧盯着她。
此时的青年早已没了之前的颓靡,他缓缓开口:“你回来了。”
似乎因为许久不曾跟人说话,声音还有些哑。
张雨面色难得讶异:“你知道?”
李述“嗯”了一声,解释道:“做手术的时候,我醒着,都听见了。”
他们被送到同一间手术室抢救。
因为他们昏迷时,手是紧紧握着的,无法分开。
正如同被误判当场死亡的张雨能凭着过硬的生命力醒来,还能在短时间内跟主治医生谈好假死事情。
他也能凭着强烈意识,抵抗麻醉剂的影响,努力清醒,直到确认她没事,才彻底昏迷过去。
想拉她一起死是真的,想她活着也是真的。
而之后的结果,也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被判了七年,后又多判了五年。
父亲跑了,不知生死,母亲也被那些人毁约虐杀。
他又感激又憎恶的人也命大的活了下来。
甚至他,也活着,还出来了,跟她面对面友好地吃着饭。
听完李述的话,张雨点了点头,又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李述摇头:“没有打算。”
张雨没再问别的,而是催促他赶紧吃,待会带他去一个地方。
李述看着她,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些菜真的很好吃,是他在监狱里从未吃过的好。
—
张雨带李述去了一座陵园。
她将花放在一座没有照片的墓碑前,朝身后的青年道:“你母亲的骸骨五年前被两名警察找到了,不过很抱歉,只有一半。”
剩下的,她没再说,将位置让给面前这个早已眼眶通红的青年。
阴郁枯寂的气息在他身上渐渐转变为一股窒息的悲伤。
他跪在墓碑前,捂着眼睛,泪水一滴一滴从指缝掉落。
找不到妈妈的孩子终于像是有了根,放任自己的痛苦。
张雨站在一旁,也红了眼睛。
她悄悄走远,将空间让给了李述一人。
他似乎有聊不完的话题,直到天色渐沉,才慢慢走出来。
“谢谢教练。”
李述朝她鞠了一躬。
张雨长腿一迈,避开了他的鞠躬。
“你不用这样说。”
她神情有些低迷,“你跟你母亲的遭遇本来就是因为我才造成的,你谢我,那你母亲的死亡又算什么?”
惨祸因她而起。
她是救助李述跟他母亲免于家暴的施救者,也是害他们落入凶残暴徒手中的加害者。
李述嘴角扯了下,“可是我也报复回来了。”
他看着一旁的粉色车子,缓缓道:“我走的时候离间了那伙人,后来我听说他们分赃不均,自相残杀了。”
“至于教练你,我想自杀的时候也拉上了,只是我们都活下来了。”
“而现在……”
他望着母亲墓碑那个方向,“教练你帮我找回了母亲的遗骸,这本就是该感谢的。”
他说话真诚,眼睛有轻微亮光,似乎灌入了生气,丝毫不见之前还想回去继续坐牢的颓靡。
张雨微微别开脸,看着一旁的树。
“你谢错人了,你应该谢那两名警察。”
李述道:“如果没有教练的请求,他们又怎会花精力在无关紧要的死人身上呢?”
张雨:“……”
事实,但她不说。
轻咳两声,她严肃道:“那个、有时间你还是该去谢谢他们,因为他们是最初和你母亲亲手接触过的人。”
李述沉默半晌,点头:“是,教练。”
他低着脑袋听话的模样,仿佛又跟从前那个少年重合在一起。
他本来就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成绩也好。
有时候张雨都会反复自责,自己当初是不是就不该救他。
凭着李述自己的本事,再撑几年,未必不能亲手将自己父亲的事情处理好。
再往回一点,她不该掺和去救那个叫场子的小孩,还过于显摆,碍了暗处那些人的眼。
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糟糕的事情?
“教练。”
李述突然道:“你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他看着她,笃定道:“你肯定不止带我来祭拜母亲。”
话虽没错……
张雨指了指已经暗下的天,又指了指周围的墓碑,“你确定要在这里跟我说话?”
大晚上的,在墓园,还是有点诡异。
最后他们去了市中心的广场。
夜间非常热闹,广场有不少活动,人群来往,而他们就坐在温泉旁说着话。
张雨最后一声落下,李述笑了。
“教练,为什么你会想要我做你的助理呢?”
他看着喷泉涌起的水流,喃喃道:“我可是连高中都没毕业。”
张雨直接翻他案底,“是谁被判了七年,在即将出狱的前一天捣毁监控系统,还留在案发现场嘲笑一群技术员的?”
“那又怎样?”李述道:“那些我不会再用,更不会用来帮你做好事。”
多改造了几年,并没有将他改得多爱这个世界。
他能做的,只是不给这个世界造成麻烦。
张雨没理他,看了眼手表,直接拉起他。
“上午接了个单子,有位女士怀疑他丈夫出轨,你现在帮我定位他的手机,看看那个出轨的家伙在哪家酒店,我要去拍个证据。”
李述:“……”
他一言难尽地跟上,“教练,你不是警察吗?还做这种事情。”
“警察虽正义,但不自由啊。”
张雨将他塞进车里,扔给他一个电脑。
“现在我是侦探,专门给人伸张正义,打人还自由那种……赶紧的,帮我查!”
张雨催促着他。
李述抿着唇,还是帮她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家酒店。
继定位后、又是破手机监控,最后还打算飞檐走壁爬窗的……李述直接替她把那个出轨的人手机里所有视频拷了出来。
“这些证据,够了?”
三十多层的高楼,经不起她摔下去。
“上道啊,新员工。”
张雨拍拍手,也不爬窗了,毫不客气地将高清无码视频发到雇主手中。
李述没有反驳她的话,默认了是她的员工。
“行了,既然提前搞好了这些,我带你去吃宵夜啊。”
张雨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就拉着自己的新员工去路边吃烧烤。
李述看着她吃,最后自己也坐下,放开了吃。
他的教练今天一直在帮他,他应该努力生活才是。
仇报了,他该好好还恩了。